12月15日, 當韓農以三步一跪的示威方式嬴盡輿論, 香港政府就設局讓韓農上演暴力場面, 第一個局是在16日的遠東金融中心, 由韓農衝入中心破壞, 但策略並不成功; 結果於17號, 荒謬地以水炮驅散示威區的示威者, 借故封鎖示威區, 誘使韓農進入軒尼詩道, 借故封鎖所有公路, 使全港交通癱瘓, 並留下菲林明道天橋的缺口, 使示威者順利進入港灣道... 整個安排, 不單陷示威者於不義, 更玩死前線警務人員!
不過, 輿論的力量不單在報紙和電視, 見證著事件的人群和市民多的是, 尤其是灣仔區居民, 他們透過自己所見和朋友的口述, 知道事情的經過, 所以, 18號的大遊行裡, 灣仔區居民都出來, 夾道歡呼, 力撐韓農.
警察 PR 與保安線
早於今年二月, 當反世貿國際會議與香港展開後, 我就在邊緣參與民間監察世貿聯盟的媒體小組, 討論輿論和媒體策略; 當時我曾經致電幾個相熟的傳媒機構中層人員, 他們的回答是, 我們沒有記者跟世貿, 現在所有的報導都是由保安線去跟. 我很驚訝, 為什麼世貿的新聞會由保安線去跟? 世貿所涉及的領域包括經濟政治, 國際政治和民生等, 為什麼會由保安線? 一方面是因為報紙一直以來很強調突發新聞, 很依賴警方提供的資料, 所以保安線的人手和資源比較多. 此外, 媒體已經把所有的反世貿行動視為保安的問題.
我們可以看到, 保安線越強的報紙, 對世貿的報導越強調暴力元素, 明報, 經濟和信報這些不太強調突發新聞的, 則較多有關反世貿團體的觀點的報導.
打從七月開始, 保安線的記者就開始力吹警方如何部署對付反世貿示威, 每次有反世貿團體到香港, 他們關心的不是團體為什麼要反世貿, 而是會以那種形式的暴力反, 打人? 投石? 投擲氣油彈? 還是自殺? 到十月十一月, 每隔一個星期就有警察公共關係科報告灣仔區有何準備, 如向商舖發通知叫他們關門大吉, 叫灣仔區中小學放假, 停止修路工程, 把行人路的地磚塗上強力膠, 把垃圾筒移走. 記者也不甘後人, 到處尋找灣仔區高危的地方, 包括 "垃圾筒可以裝炸彈" (儘管反世貿集會從來沒有出現過炸彈), 稅務大樓出現女屍亦與世貿掛上勾.
進入世貿週, 更以防毒面具售罄, 保安制服失竊, 直指反世貿人士策劃秘密和暴力行動, 結果警方過兩天才說, 所有都是流言, 而防毒面具其實是被媒體機構買光!
韓農把謊言刺穿
12月13日, 韓農的鼓聲舞蹈把警方與保安新聞合作的謊言刺穿, 他們友善的笑容, 使銅鑼灣和灣仔一帶的居民放下戒心. 儘管灣仔是全港最髒的排污口, 百多人選擇跳下冰冷的海水裡示威! 唯一的衝擊就是希望把棺木送到會展, 而且那裡是示威區, 對居民完全沒有影響.
12月14日, 韓農以搶警方的盾牌, 然後歸還去表達大家的立場: 儘管兩陣對峙, 是因為雙方處於不同的位置. 韓農希望接近會展, 這是他們來香港的目的, 警察要堅守崗位, 這是他們的職責, 雙方的衝突是位置造成, 所以他們不會憎恨使他們受傷的警察, 亦希望警察能以同一態度理解他們的行為. 韓農不會講廣東話和英文, 只能透過象徵的行動去表達.
12月15日, 韓農以三步一跪拜的方式去表達, 使香港人了解到他們的苦處與決心, 和平集會時, 韓農代表告訴與會者他們如何被警方滋擾的情況, 第二天, 整個輿論作了180度的轉向.
12月16日, 儘管韓農早於15日事先告訴大家會把行動升級, 中區警署卻有意放鬆戒備, 明知韓農要到遠東金融中心的南韓領事館示威, 卻只派了一排沒有防暴裝備的警察守在門口, 結果韓農只作了輕鬆的推撞, 就進入中心, 連傳媒都順勢走了進去. 因為韓農非常有紀律, 儘管他們可以一湧而上, 卻只有幾個先頭人員到領事館找領事, 其他人整齊地在中心門外集會.
他們當天的衝擊, 一方面是希望南韓政府不要於WTO會議裡出賣韓農的利益, 另一方面是因為有一位韓國示威者(Jeon Yong Cheol)於11月15日的農民示威中被南韓的防暴警察打死了. 面對著代表韓國政府的領事, 他們雖然極端憤怒, 卻連一塊玻璃都沒有擠破! 當天警方所設的局並不湊效. 事件更告訴我們: 只要警察不以武力阻止示威者表達訴求, 根本不會發生所謂的暴力衝擊.
警方的佈署
12月17日, 因為有一眾香港朋友(很多都是民間記者), 不希望韓農與警察衝突, 寫了一張 "香港警察請讓路, 給農民一條生路" 的橫額, 於下午3點30分與韓農一起於維園出發, 很多警察看著我們的橫額都感到很無奈. 我們打算沿路灑米, 向市民展示米與農民的價值, 並派發以不同語言寫成的 "致國際友人感謝信". 約4時許, 我們收到很多電話, 說在示威區警察動用了水炮鎮壓示威者, 而當時最大的KPL(Korean Peasant league)的大隊只走到Sogo一帶, 而在示威區的是天主教農民協會, 他們主張以和平和溫和的方法抗爭. 我們即時的反應是: "有冇搞錯!" 為什麼會那麼早就開水炮?
結果我們的民間記者小隊, 以狂奔的方式從Sogo跑到馬師道天橋, 當時KPL還沒到, 而警察已經開始封鎖馬師道天橋, 但我們橫額的標語和口號有點湊效(又因為我們人數不多), 順利地衝過警察的防線, 到達示威區的前線, 當時警察不斷以水炮射向零星的韓農, 部份的民間記者舉著標語大叫警察停手, 水炮可恥, 警察卻以水炮射向距離警察防線約十米, 以聲音抗議警察暴行的香港示威者, 水炮更射向在旁的攝影記者. 示威者一邊高呼警察可恥, 一邊以橫額擋水炮, 結果橫額被搶走, 水柱照頭淋.
我沒有走在前線, 於旁邊碰到正在拍攝示威過程的港大教授 Andrew Lih, 問他為什麼警察會突然之間決定用水炮. Andrew 每一天都緊貼著示威者, 很了解示威的發展, 他完全不明白警察的行為, 因為當天的衝突跟前兩天的大致一樣, 示威者並沒有升級的暴力行為, 唯一不同的是有一個穿藍色夾克的香港人, 爬上欄杆向警察作出挑釁, 那個人單獨行動, 不像是示威者. 之後又有記者告訴我, 這次示威, 韓農一個新的策略是以大麻繩拋向防暴警察, 再透過拉扯, 掃跌了幾個警察. 直至警察出動水炮, 他們再以大麻繩拉倒海旁的鐵欄. 所以為什麼當天警察會於示威區中出動水炮, 到現在還是一個疑團. 水炮是驅散示威者的工具, 在示威區內驅散示威者是多麼荒謬的做法, 但卻沒有人走出來解釋!
約四時許, 傳出師馬道天橋被封, 韓農大隊不能進入示威區, 之後大隊只好轉向軒尼詩道. 5時許, 我收到電話說示威者因為希望往海旁放向拐彎, 與警察於道老誌道發生衝突, 被楜椒噴霧擊退, 結果示威者只好順著軒尼詩道繼續往前行, 到達史釗域道, 大隊又希望向海旁拐彎時, 又與警察發生衝突, 只好再順著軒尼詩道前行. 這時警察已把告士打道封鎖不讓車輛行走.
其實, 在世貿集會前一個月, 民間監察世貿聯盟已經知道, 告士打道一旦被封, 使港島交通受阻, 一定會受盡輿論譴責, 所以雖然聯盟與韓農的溝通不是很緊密, 但這樣的結果, 示威一方是非常不願看到的. 可是, 在韓農還沒有進入告士打道, 警察卻已把整條路封鎖, 很明顯是一個請君入甕的方法. 最明顯的是, 當大隊進入菲林明道時, 儘管這個交差點有天橋直達港灣道會展場地, 駐守的警察反而沒有杜老誌和史釗域道的多, 結果大隊順利走到菲林明道天橋, 於中環廣場, 告士打道外集會, 造成示威者強佔告士打道的事實.
我大概於6時許到到菲林明道天橋, 當時菲林明道的前方駐守了好幾百至一千名警察, 而中環廣場的酒店大堂門外卻只有一排的防暴警察. 韓農的十多二十名衝擊隊員圍圈坐在菲林明道天橋討論策略, 因為看到中環廣場的駐守那麼薄弱, 調動小隊往中環廣場那邊, 而中環廣場的示威者則透過輕鬆的舞步, 把警察所準備的鐵馬排成梯形的陣勢, 準備攻防戰. 這裡要問的是: 為什麼警察於菲林明道駐上千名防暴警察, 於中環廣場卻只有十來個? 為什麼當示威者移動警察的鐵馬時, 他們不阻止?
南韓的示威文化非常有紀律, 每一個大隊只有十多二十個衝鋒隊, 為了避免過多的暴力, 他們只會選擇一些力量對等或不太懸殊的防線來衝擊, 這種示威文化, 香港警察沒有可能不知道, 可見警方的佈防是為了誘使韓農衝擊中環廣場. 結果, 韓農以鐵馬陣推向一排的防暴警察, 衝出缺口, 有幾個韓農走進中環廣場. 後來我向韓國示威者了解, 他們本來以為可以像十六號衝擊韓國大使館一樣, 讓幾個代表進去, 其餘的在外面和平集會, 所以儘管當晚示威者可以一湧而上, 衝鋒隊反而按著其他人勿輕舉妄動. 當晚的衝突的確有點暴力, 但很多都是為了自衛, 譬如說警察的楜椒噴霧如水柱般射向示威者, 示威者有必要以長木棍與警察保持距離, 而負責前派攻擊的衝鋒隊, 則主要以鐵馬的鐵支來擋警棍. 所以警察沒有受重傷, 卻有一名韓農被打致重傷.
韓農與前線警察推撞了超過一分鐘, 直至警察的楜椒噴霧用光了, 後援的防暴警察才到, 當時前線的韓農已往後退, 警察卻不發一聲發放楜椒噴霧. 當時在菲林明道天橋的人群都覺很難以置信, 十多二十人的衝突為什麼要以大型騷動的裝備來應付, 因為在菲林明道的天橋有很多市民, 有一些手抱孩子, 有一些十多數的青年, 有一些大叔大嬸, 我轉過身去, 大聲跟他們說警察放催淚彈, 叫他們趕快離開, 自己一邊咳嗽, 眼睛半開合的走下天橋, 其間又接到電話說另一名民間記者吸入過量催淚氣體, 看不到東西, 呼吸困難, 本來想走回頭帶他離開, 但有心無力, 幸好後來風向轉變, 才慢慢走回軒尼詩道.
到軒尼詩道時, 碰上很多香港人, 他們都憤憤不平, 99%的人都在和平示威, 警察憑什麼放催淚氣? 當人群正在疏散時, 警方又開始動員警察封鎖菲林明道口, 一眾市民看不過眼, 坐在警察防線前, 要求對方放農民一條生路, 有的以哀求的語氣, 有的以宗教的教悔, 每個人都以不同的方式與前線警察說理, 結果一度說服了前線的警務人員. 但更多的警察截著軒尼詩道的兩旁, 從菲林明道疏散出來的韓農一度坐在軒尼詩道, 而香港市民則以身體圍著韓農, 不讓警察以暴力對待他們. 為了與同伴聚集來一起, 於軒尼詩道的韓農, 又走回告士打道, 與大隊集合, 而我也隨著這些韓農走回告士打道.
當大部份韓農回到告士打道後, 警察隨即封鎖菲林明道, 於告士打道的十字道口駐了大量警察, 一邊說把900人逮捕了, 一邊說這班人在告士打道非法集會. 兩種說法完全互相矛盾.
媒體與市民不同版本的故事
第二天的主流媒體, 大家口徑一致, 說突破警方防線的舉動是韓農有計畫的預謀, 並說韓農不願意進入示威區, 而不是警察把示威區封鎖. 當晚 inmedia 曾因為這個不同版本的故事與一家大報的中層爭論, 要求即使他們不相信我們所採訪和打聽而來的版本, 最少亦要把另一個故事的可能性寫出來以作平衡報導, 結果整份報紙裡隻字不提. 第二天, 我們向菲林明道十字路口的店舖再次證實, 馬師道天橋於四時許就被警察封鎖了.
為什麼主流媒體會有那麼一致的報導? 是否自己的主觀假設影響了判斷? 是否有人故意向記者放統一的消息? 是否有公共關係科向高層灌迷湯? 為什麼當故事明顯地出現有兩個版本時, 主流媒體只相信其中一個版本, 並把所有的報導以此作為框架?
以緊急狀態掩飾違反人權的事實
晚上九時多十時, 政府向媒體放風說反世貿的示威已達至預期中最壞的情況(the worst scenario), 坐在辦公室的編輯看著電視機中重覆又重覆的暴力畫面, 想像著預期中最壞的情況, 結果前線記者所寫的, 有關警方濫用水炮, 人群被無理禁錮的情況, 卻因為稿件太擠的理由被抽起或剪剩一兩句話.
當晚警察的做法完全違反法律的程序和人權: 1. 有一些被圍困的人只是圍觀者或過路的市民, 他們於九至十一點期間, 多次要求離開告士打道被拒, 結果就坐下來與韓農一起唱歌跳舞, 後來聽見自己已經被搋捕的消息, 極為氣憤; 2. 有幾個十二, 三歲的青少年, 因為支援韓農, 被圍困, 家裡打電話來, 小孩叫我幫他向母親解釋, 到十點多, 其中一名青少年走向台向警察說自己只有十三歲, 電台峰煙大罵警察無理, 結果到十一點多警察傳出港人以身份證可以離場的消息. 但幾名小孩拒絕離開, 因為己經沒有車回家了! 受困期間, 組織者多次要求警察提供流動廁所, 一直被拒; 有一群市民要求送水送食物進告士打道亦被警察阻止. 當晚氣溫急降, 本來警察於十一時左右就說要採取行動捉人, 而韓農領袖發言說, 他們不會反抗警察的行動, 任憑警方處理, 更幽默地說, 聽說香港的監獄比南韓的好. 事實上, 大家都希望警察能及早清場, 不用在海旁挨西北風.
約凌晨兩點, 有記者引述警方消息說, 警察會暴力清場, 若香港人不於2時20分前離去, 會與其他示威者同等對待, 又說若沒有WTO的正式記者證, 亦會被視為示威者. 結果很多香港市民和沒有正式採訪證的記者都於2時30分前離去. 後來才知道警察透過記者發放「流料」, 因為到最後, 不單沒有暴力清場, 在場的香港人到早上基本上可以自由出入, 並沒有被視為示威者. 很明顯, 警方是希望以小道消息減少目擊者的人數. 而且透過差別對待, 使香港市民不會指責政府, 但這種做法卻違反了種族歧視的原則: 警察行動的理由是非法集會, 為什麼有香港身份證就能離開?
此外, 昨天警方更以韓農沒有居所的理由, 否決讓他們簽保外釋. 在香港非法集會本身是一件很輕微的罪狀, 簽保最平常不過, 警察的做法完全違反人權, 令香港蒙羞.
12月18日的集會, 警方又以檢查護照的理由, 阻止天主教農會的韓農出維園參加遊行, 結果原來千多人的韓農示威者減至百多人. 這些所作所為, 都是以緊急狀態來掩蓋違反人權的行為. 此例一開, 最終苦果將由港人承受.
媒體之戰
若韓農循著12月15日三步一跪的勢頭, WTO會議完結後, 市民和立法會一定會把矛頭直指香港政府, 為什麼要勞民傷財地花幾億去搞一個爛會? 為什麼香港的警察會變成跨國大財團的私人保鏢? 政府的威信與民望亦會隨之大跌. 只有韓農的形象急轉直下, 政府才能把視線轉移. 其實以警察的裝備, 不要說是赤手空拳的示威者, 就算出動汽油彈也能應付自如. 除了2:1的武裝警力外, 更有大量的便衣混入人群與記者當中收集情報和發放消息, 亦有大量的高效能的竊聽工具, 絕對不可能在對峙中輸給韓農.
從頭到尾, 這都是繞圍著 "WTO盛會" 的媒體之戰. 儘管政府的公關攻破主流媒體, 卻難以控制市民的電話短訊, 人傳人的輿論. 12月18日灣仔區居民夾道歡迎韓農就是最好的證明!
前線警察叔叔, 哥哥, 姐姐
雖然我在示威現場不斷高叫警察可恥的口號, 但要說清楚, 我們要罵的不是作為個體的你們, 事實上你們都是被政府擺佈的棋子, 我知道背著十多二十公斤的裝備很辛苦, 我知道你們每天加班很想回家睡覺聊天, 只是殖民地留下來的警察制度, 使警察的權力很容易被濫用, 而在上位者希望保護自己時, 往往利用前線警務人員去落實粗暴的權力. 所以, 對不起, 我仍然會繼續高叫警察可恥, 只是希望你知道, 這不是對任何個人的人格詆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