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媒報導)爭議多年的橫洲公屋發展計劃,隨去年工程上馬,三條非原居民村──永寧村、鳳池村、楊屋新村陸續收地,如今只餘下鳯池村最後四戶村民。祖上買下來的私人土地,一夕間竟可歸政府所有,以讓路給原居民和有權勢者的利益。橫洲事件,讓許多人窺見社會潛藏的不公義。
地政昨日大舉入村,預料四月尾,將會連同警方清場。抗爭多年,望着已成工地的村落,村民坦言累了,也已接受收地的現實。留守多時的歐陽太,將帶同兩家七口擠進比現時小十二倍的新居,現時只盼有合理的搬遷期;而兩年前獲確認復耕資格的陳先生,則因為政府一直拖延發出准許建屋的豁免書,只能無了期等待,對將來一片徬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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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橫洲出生,將失去自由鄉村生活的她
「扎根橫洲」,鐵閘上掛上彩色的橫幅,門後是一片偌大的空地,院子草木繁茂,栽着一棵粗壯的台灣相思。
這是留守村民歐陽太自出生起的家。歐陽太的故事,早已被她述說過許多遍:她的太嫲當年真金白銀買下這塊地給父母結婚住,四代人曾在此成長。而現在,她的父母、丈夫、兩個女兒,還有弟弟一家都在這裏生活。「呢塊地令一家人可以團結,互相照顧,住埋喺同一個範圍。」
歐陽太和父母的住處之間有一片大空地,空地和屋子的周圍遍布着大樹和他們閒時種的植物。她的父親喜歡種草藥,時不時就會採藥煲涼茶給他們。而院子裹的台灣相思和千層樹,是她珍貴的記憶所在——小時候她總愛在大樹玩「泰山」,從一棵樹蕩到另一棵樹;養過的貓狗,也都埋在泥土下滋養更多的生命。她張開手環抱樹幹,說它已長在這裡超過 50 年,要兩個人才能合抱:「由細陪到大玩,呢啲回憶帶唔走,好可惜。」
一直以來,歐陽太和家人過著自耕自給的生活,享受自己為一切作主:「過時過節時,親戚朋友會過嚟聚餐,半夜三更唱 K、燒嘢食燒通頂都冇人理。」
直到 2015 年,地政總署突然派員大舉入村,指為發展橫洲公屋,村民須進行凍結人口登記,並於 2018 年初前遷離。歐陽太和村民感到愕然之餘,亦十分憤怒——政府事前未有任何相關諮詢,他們也不知道可以如何投訴:「我哋係私人物業,話收就收,冇溝通過。」
後來有民間團體揭露,政府疑因害怕得罪原居民,故意不去優先發展包括橫洲在內的新界棕地,令三條非原居民村成為犧牲品。村民於是寫信、遊行、到立法會示威、辦生態導賞團,用盡方法吸引公眾關注,希望阻止政府收地,卻未能讓政府退步。
去年 3 月,立法會通過 18 億元橫洲第一期公屋發展的工地平整及基礎設施工程撥款。7 月起,地政總署和警方多次入村清拆,村民被迫陸續遷離。留守至今的村民收到消息,地政將於今月底連同警察作最後突擊清場——估計今次,他們真的要走了。
去年10月30日,地政總署派員入村執行收地程序,並到村民家中截停水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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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初始得賠償 只求合理搬遷期安頓一切
政府以 2017 年的乙級土地呎價作標準,估算歐陽太的農地地價約 200 元一呎。惟歐陽太曾請測計師對比同期面積相近、近市區的農地,指現時估值遠超過政府賠償:「呢度鄰近西鐵站,好接近市區的鄉村生活,宜家村屋一層都 700 幾萬啦。」
歐陽太去信詢問賠償標準,政府書面回覆指不能公開。她又聽聞,有人誤以為被收地的村民可獲大筆賠償,對此她只覺難受:「佢賠嘅,係令我過唔返同等嘅生活。」她說,新居只佔此處的十二分之一,兩家七口將要擠進 700 呎的房子。「只係一間屋已經去咗一大部分政府賠償,本身我哋有三間屋。」她想儘快申請農業遷置(即「復耕牌」,自行購地建屋及復耕),紓緩居住空間太密集的問題,但政府各部門要求繁複,單是申請書她已修改了 5 次,遑論要找到符合規定而又能建屋的農地。
今月初才談好賠償金額,現時歐陽太顧及新居裝修、執拾細軟之餘,亦要安頓家人和處理農業遷置。她說自己已經心力交瘁,只希望政府能給予三個月搬遷期:「等我地唔好走得咁難睇,走得有啲尊嚴,唔好再恐嚇我哋啲手無縳雞之力嘅村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