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彌留之間探尋存在主義——《今際之國的闖關者》

彌留之間探尋存在主義——《今際之國的闖關者》

宇佐木柚葉晨跑歸來,滿滿朝氣,小背心汗濕了,一派青春的健康性感。樂見隱乳土屋太鳳,脫離女學生裝可愛的戲路,剪短頭髮換造型。但⋯⋯你告訴我,為甚麼晨跑回來只有衣服滲滿汗印,額頭、手臂,竟然滴汗不沾⋯⋯

一口氣追完今際之國的闖闗者的電視劇和漫畫。一套出乎意料流暢,又富含深遠意味的作品。當讀者跟著主角有栖不斷地挑戰迷題,看著同伴一個一個死去,以為只要闖關了便能突破和摧毀某種區限。到最後居然是逃不過生關死劫的虐心結論,原作者麻生羽呂老師真是趣味惡劣的虐待狂⋯⋯

超重雷預警,下文會連電視劇、漫畫逐格逐格爆雷。

來遊戲吧!輸掉不過死而已

故事初期與大部份的闖關、遊戲、解謎類動漫類似。主角有栖良平和一眾參加者,看到東京上空的迷之煙火,進入到迷之國度,被強制參與以生命為賭注的遊戲。

迷之國度是一個夾雜在陽間和冥府之間的過渡空間,結局直接顯現為「三途川」,譯在彌留之國是比較有文化的。漫畫的設定是,人的肉體在陽間遭遇到致死傷害,進入彌留狀況,意識流入了三途川。

在三途川,並不是簡單地等待死亡。人們擁有選擇的權利,只不過這種選擇是基於Joker和管理層的設定。彌留之國把人類劃分成兩種:

玩家——遊戲參加者,被逼參加遊戲直至死亡或破關。
發牌人——遊戲設計者,前玩家。

兩者均是意識進入到彌留之國的人類,持有「簽證」,簽證有期限,續證的唯一條件是參與遊戲。無論設計遊戲、加入遊戲、遊戲破關,都可以簽證續期。

遊戲多數是群體參與,即是說,人們不必是遊戲的破關者。只要參與其中,甚麼都不做,亦能夠延期。

彌留之國廣泛流傳,集齊52張卡牌,等如全破,其中一人就能夠「出國」,回到正常的世界。傳言部份是真的,但不是一人,而是全體未死的玩家,都可以回到陽間。代表着玩家之間需要合作。可是,誤傳「一人」,將激發玩家之間的競爭心態,務必置對方於死地。

全破之後,也可以選擇留在彌留之國,成為發牌人。端視乎個性和生存意志。

死了就真的死了。

遊戲可說是相當公平,沒有外掛,沒有捷徑,附設了絕對不會違背的原則:

  1. 規則是絕對的。
  2. 遊戲一定有解答。

沒有明言的是,一起參加的玩家是否競爭或合作的對象。玩家與玩家之間如何合作,自由選擇。

遊戲依撲克牌的花樣分成四類:

♥心理類
♣平衡型
♦策略型
♠體力型

主角有栖在漫裡裡是擅長♥的玩家,這⋯⋯完全是狗屁。漫畫裡的有栖一點都不擅長遊戲,直到最後都是被拯救的對象。真人版改變為♦,配合他電玩宅宅的人設。

有栖並不是王道漫畫裡面,受歡迎的主角類型。然而,他的人設完美地符合麻生老師的陰謀——有栖之國的真正目的,不是殺人、不是宣揚暴力。故事走到最終局才揭露麻生老師的真正目的:

逼使人們在極恨的情況下思索生死

生存和死亡之間有甚麼在中間?那就是彌留。在生與死之間徘徊,需要洞察遊戲的智商,需要體能,需要生存的意志。

噢,我們的主角有栖,上述能力值都很低。

有栖:負價值男主角

有栖在漫畫正轉首部曲(下稱正傳),恰恰是一個沒有存在價值的Human Being。電視劇的刻劃,因為主角帥,加上成年人的設定,我覺得更為可取。

有栖畢業後成了啃老族,他沒有技能,沒有志向,沒有期望,也不想回應他人或社會的期望。他沒有甚麼生存動機,也不覺得死了是怎麼回事。偏偏,他個性善良、人畜無害,卻也沒甚麼貢獻。

這樣的角色反而得到大家信任,例如大家認定他善良,認定他是解謎王,慷慨地讓他活到最後。

解謎王值得商榷,畢竟有栖的解謎法很不靠譜。推理只是在腦海裡發生。電視劇的有栖糟透了,♥10的遊戲裡,有栖只透過其他人轉述,只是一味敲打自己的凌亂的頭髮在「思考」。

因為他被禁錮,無法親眼目擊事發經過,自然不能夠像大多數推理場面,把重要線索拼湊成跑馬燈,回溯事發經過從而得出結果。

相反另一個角色,鑒定官安梨鶴奈的解謎合理得多,脈絡清楚,行動準確。每一步都有科學根據。

有栖洞察人心的能力也是一般般。由正傳到Retry,往往要到死了好多人,才找到解答,可惜為時已晚。

既不是解謎王,又不是操控人心的王者,有栖在遊戲中活著,到底是甚麼原因?

有一種活著叫作者讓你活著

每個角色似乎都挺喜歡有栖,超奇怪。他老哥既沒有解謎能力,沒有操控人心狠勁(騙了學生妹、上了張太的紫吹小織比他更有潛質)。兩位好友曾經明言,遇上極端情況,活到最後的一定是有栖。

最初夥伴的預言只是主角光環,讓有栖不死的藉口。直到和♥K的對局中,有栖作為主角的鋪排,總算露出端倪:

有栖是一個代替讀者尋找生之解答的角色。

探索生存意義、活著的意義,偶爾帶點存在主義的意味,是日本動漫的拿手絕活。從《火之鳥》、到《EVA》(新世紀福音戰士)、《鋼鍊》、《進擊的巨人》,到《有栖》,或深或淺,或詳或約,日本動漫非常擅於把人類落入絕境之中,透過激烈的遊戲、迷題探索、夥伴合作,吸引讀者眼球,達到最終目的:活下去。

《有栖》第一篇的篇幅只有65話,漫畫之中算短的。然而它的深度,探索的題材比得上《EVA》。《EVA》的意圖是逼於經費不足而「半強逼」達到的,《有栖》卻是把意圖隱藏甚深。一堆人看似在遊戲中無意義地掛了,好像只單純地解釋主角為甚麼活着。看完整整65話,再二刷,終於明白,為何主角非有栖不可。

有栖作為主角,存在感薄弱,之餘,他是一個沒有生存動機的人。不是動力,是動機。列舉兩位動漫角色來講清楚吧:

愛德華.艾力克@鋼鍊:回復身體的方法➔賢者之石-➔中央陰謀➔國家煉成陣
夜神月@死亡筆記:透過恐懼創造無罪之城

有些角色像愛德華,動機是不斷轉變;也有像夜神月,從一而終地追求某個理想世界。

動機會轉化成目標,目標轉為動力,動力促使行動。一連串行動,做成活着的軌跡。這是人類生存之必要。

動機先於一切。《境界觸發者》有一幕講主角之一的空閑悠真來到地球(玄界),目的是尋找復活父親的方法。得知不可能復活,悠真的監護者對另一位主角說,希望主角三雲修能給予悠真「活下去的理由」。

沒有動機的人,會怎樣呢?覺得自己死了也無所謂。綾波零就是這樣。

有栖正是這樣的人。麻生老師就是要讓他替讀者們找尋答案。

寬鬆世代的生存方式

日本把1987年後出生的世代,稱為「寬鬆世代」。社會普遍認廯,這些日本的80後既不堪,亦不濟,學習能力和競爭力均及不上過去世代的日本人。

宮藤官九郎編劇的《寬鬆世代又怎樣》,具體地描述了寬鬆世代荒誕的生活,尾段狠狠地反擊了社會針對寬鬆世代普遍的偏見:

寬鬆世代是更注重人與人之間關係,重視群體生活而非惡性競爭的世代。

審視有栖、苅部和張太的夥伴情誼,選擇給有栖活下來,很大程度附合寬鬆世代的特徵。故事裡面,亦有一些完全相反的人物。「♥J.單人牢房」出現了兩個和有栖完全相反的角色。結局時,他們和有栖做了不同的選擇。

寬鬆世代的生存意義確實較為薄弱,他們面前沒有必需要拼命向上爬的動力,喔,太婉轉了,總之是廢青嘛!廢青又何必活着呢?對社會沒有正面影響,死了也不值得可憐。

既是如此,直接讓他面對一次又一次的死亡考驗,他會怎樣?

看一個反面例子,假如是一個生存慾望超強,習慣競爭的人,落入一個群體屠殺之時,他們會怎樣做?

優先考慮自己生存,不惜犧牲他人。他會誘導大眾掉入自己的思維邏輯,讓自己在邏輯上,生存優於其他人,例如他是專業人士,擁有專業技術,坐擁千萬家財。只要他活下來,一定對社會更有幫助。其他人則在邏輯裡面,各有缺點,各有不可原諒的過去,死不足惜。

Retry的醫生正是這類代表。為了合理化、正統化自己的存在,無所不用其極。

有栖則不然,他努力地思考,如何讓大家一同活下去的方法。只有他是這樣思考。有栖心裡面,生命沒有貴賤之分,沒有誰比誰更應該活下去,他願意代入其他人的心靈之中,關懷、尋找答案。

善良,是有栖之所以受人愛戴的原因。

嘛,不過只限於動漫罷了。現實生活不會這麼演。
答案到底存不存在

《今際之國的闖關者》最終是探索存在意義的漫畫。不過,伏筆可謂埋得相當相當之深。深到連有栖都錯了重點的程度。

有栖的性格是優先考慮他人的存在。漫畫開段,給讀者和遊戲參考者種下最廣最深迷題:

1.巨大煙花是甚麼?
2.遊戲國度是哪裡?
3.其他人在哪裡了?

以上三個迷題,容易讓讀者,尤其是看過大量動漫的讀者得出一個結論:

《今際之國》是一套揭露「今際之國」內幕的動漫。

結果完全不是這樣!

讀者和有栖,一直以此為目標,尋求「答案」。有答案等於「今際之國」的崩塌。「今際之國」的崩塌等如拯救大家的方法。

愈是這麼假設,就愈容易鑽牛角尖,愈是鑽牛角尖,就愈容易落入心理陷阱。

「♥Q.槌球遊戲」完美地使有栖落入了心理陷阱之中。這個遊戲完全是♥Q加納未來為了置有栖於無限月讀的完美設計。

寬鬆世代也好,有栖也罷。他代表了社會裡形形色色的失敗者。我們的人生未必真的很失敗,也未必不堪到一死了之更舒適。但放在群體之中,總會被比較,被視為不濟,被批評、指責,落入「自己已無藥可救」的黑暗裡面。

完成遊戲,得出答案,是有栖在現階段,經過痛苦不堪的旅程,到現今最大的執著。外面的遊戲玩家,等待這位「最強player」KO ♥Q。有栖認為,這是他最終最後唯一能夠為大家做到的事。

就此,他完美地被♥Q逮住。

存在的最終解

每一種藝術形式存在均有其不可超越的特徵。它們承載著,幾乎只有該種媒介才可能充分展現的內容魅力。

旅程來到終點,所有人為有栖犧牲,不論朋友、敵人,所有人犧牲的原因,一下子串連起來了。終於,經過65話,讀者終於知道麻生老師終於探討的議題和動機,我們看到出乎意料的畫面:

今際之國終極解答,不在於國度的謎題,在於你為甚麼要活下去。

生存很殘酷。需要智慧,需要合作,偶爾犧牲,得不到及時的完美解,因而需要強大的內心。促使內心強大的方法,關懷、同情、平等,以及愛。

有栖,一個無愛家庭長大的,活着沒意義,死了無大礙的廢青。獲得了同伴之誼,柚葉的愛。重拾生存的動機,重新重視自己的生命。

讀了這裡,你明白Joker的目的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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