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片由受訪者拉娜提供
遠從東非逃到香港尋求安全的拉娜一家,這六年來一直積極融入香港的社會。拉娜在照顧家庭的同時,努力進修以取得碩士學位;而她的子女也結交到不少本地朋友並學會了廣東話,更因而遇到不少趣事,例如過去有些香港人以為他們不會廣東話而當面談論他們,聽畢兩兄妹也只能忍笑回應:「我聽得明你講野。」面對社會上各種偏見與誤解,這個難民家庭以樂觀和堅毅作為回應。縱然離家很遠,他們仍然心存盼望,努力生活。
「我只是一心想前往一個安全的地方。」
2014年,拉娜帶同當時年僅8歲和10歲的子女,從非洲東部逃到廣州。在她被迫告別故鄉時,她仍未聽過香港這個地方,直到抵達廣州後才道聽塗說並輾轉來了香港這個城市,在聯合國難民署與本地夥伴機構的協助下,確認了難民身分並得到援助。她憶述:「我只是一心想前往一個安全的地方。」對於他們一家來說,喜歡上香港的理由很簡單,不是一般人會在意的美食或風景,而是他們最關注的安全。拉娜表示:「這個城市很安全,即使我在凌晨二時出外,也沒有人會在街上騷擾我們。」
不過在來港初時,她亦曾因為語言和文化障礙而感到難以適應。雖然許多時候她都能找到會懂英語的人協助,但身處這生活節奏急速的城市,在街市購物時要檔主放慢速度、聆聽英語查詢,可說是艱巨的任務。她說:「我無法問到食物的價錢,他們不會回答我的問題,也不會給我時間。」
除了飲食方面之外,在這寸金尺土的土地上要尋得一所安樂窩居,他們一家也屢屢碰壁。「我們四出搜索居所,但房東總是說不,我得到的回覆經常都是『No no no no no』,好像被拒絕過100次般。」對於難民來說,要找到願意收容他們的居所並非易事。拉娜一家在港六年期間曾搬家三次,她還記得曾經相約一名房東參觀出租單位,一家專程從長沙灣乘車到大埔,但到達會合地點後,卻目擊到那名東在遠方一看見他們便隨即轉身離去。她指每次尋覓住屋都會讓她再次意識到,原來她真的已遠離自己的家園。
打破社會刻板印象 教育為難民家庭創造無限可能
因為膚色與文化差異,他們在香港曾遇到不少障礙,但過去的日子中也不乏令人莞爾的溫馨時刻。拉娜幸運地認識到友善的鄰居,即使後來他們搬家後也繼續保持聯絡。鄰家的孩子以往經常到訪她的家與她的子女玩樂,除了能在互動中彼此練習以英語溝通,她的孩子也從朋友身上學會了廣東話。
「我聽得明你講野。」
自從懂得廣東話後,兩兄妹的生活更增添了不少趣聞,他們笑言:「很多香港人不知道我們懂得廣東話,有時他們會在車上當面談討我們,我們就默默在旁聆聽,然後下車前再對他們說:『我聽得明你講野』。」現在廣東話已成了這對兄妹的「秘密武器」,當他們在非本地人組成的群體中,有時反而會以廣東話來溝通,好讓別人不知道他們在說甚麼。
要適應新生活的確毫不容易,這對兄妹對融入本地社會的堅毅也許是從母親拉娜身上學得。拉娜在家鄉是一名律師,來港後既要獨力照顧家庭,但也不忘增值自我。她在難民署與夥伴機構的協助下,獲得獎學金在本地大學修讀法學碩士。她表示:「流離在異鄉,獲得確切的難民身分,讓我們可以因而得到不少支援,甚至得到接受教育的機會。教育是一切的關鍵,我只希望讓孩子得到良好的教育,令他們的生活更順利。」
拉娜的努力使她也得到了在國際酒店集團培訓的機會。在她進修的那段日子,她一清早便要起床為孩子預備早餐,日間的時間都要到酒店工作,而一星期有四晚更要到大學上課。要同時兼顧家庭、學業和工作極具挑戰性,可幸的是她的孩子都十分體諒她的辛勞,亦得到鄰舍協助照顧。她希望將來能好好運用她的知識和經驗,幫助難民社群重建新生,亦寄語難民同伴:「必須保持樂觀,同時學習一些新事物,為未來作好準備。」
揮別香港展新生 盼與好友再相聚
經歷六年在港生活的時間後,拉娜一家以難民身份終獲重新安置到美國生活,與她的妹妹團聚,她說:「我們很高興能得到重新安置,但離別卻又令人傷感。特別是對孩子來說,他們很想念在香港的朋友。」遺憾的是,受新型冠狀病毒疫情影響,她和子女在離開香港前,只能簡單與朋友電話道別。
「他們給予我希望與尊重。」
在香港這六年間的經歷,拉娜一家都難以忘懷,她十分感激所有曾經扶助她的人和機構,並表示:「這些人讓我感到我並非孤單一人,他們給予我希望與尊重,並在各方面都支持我。」在美國安頓好生活之後,她希望當財政較為充裕時,能夠再次回到這個人來人往但充滿善意的城市,與在這裏相遇的好友再次聚首。
「我會再回來香港,一定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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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為【與難民同行】專訪系列之首,未來數月將會陸續有更多新文章,敬請留意。
(註:為保護受訪者身份,文中的拉娜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