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即捐款

獄中書寫:收音機

獄中書寫:收音機

雖然由荔枝角轉到東頭的九月底,馬上就申請了收音機,但還是到十一月中才收到這部「貓」。是時,已經只剩下一星期左右的刑期。申請這部「貓」,是一位曾入獄的友人在事前叮囑的事情,那時判得多長,還說不準,自然沒想到申請得來,人都出來。

但那個星期的晚上,還是會戴起耳機,搜索牆外的聲音。睡倉熄燈之後,電視倏忽關掉,囚友都縮到床上,只餘下窗外東頭灣刮剩風聲。也沒想聽什麼清談,胡亂轉台,搜索歌聲。有得「聽貓」之後,自然延後了睡覺的時間。半睡醒之間,任由無人駕駛的節目來干擾。真正睡得好的晚上並不多,這樣又變本加厲了。

有時轉著台,反而停留在大陸南方電台的音樂節目,主持分明是同代人,刻意夾雜著點廣東話,以回顧20年流行曲之名,由周杰倫到王菲,和後期的張國榮都播,透露出一個多元的年代,聽著他的編排,懷緬的已不止是一個流行曲的年代。

一晚,轉台都轉了廿多分鐘,將要放棄搜索,耳機忽然流出張懸的《關於我愛你》,那首最撃中人的張懸。人也就醒了,又軟了。那刻不能重點此曲,不然一定loop完再loop。人們開始聽張懸的那個年代,總有意無意跟人比誰更早聽她。《關於我愛你》也是某種社運年代的背景音樂,但還沒有成為主題曲,在一群文青之間流傳,來自台灣,卻不小清新,帶著敏銳的觸覺,抓中了不安的內心,大家都嚮往那種通透,同時又那麼簡潔。

那是學生晨早趕往舊立會反高鐵的年代、社運仔預早連結支援碼頭罷工的年代。是碼頭罷工首天,學生為是否要趕去看同日在中大演唱的張懸而略一躊躇的年代。在戰場和大學之間,仍然有充足的餘裕。是後來,時代催促著我們,張懸的作品也就更加直接,《玫瑰色的你》自是撼動到2014年的港台兩地,而此時的影響,已及於大眾了。

天氣開始轉涼,人便縮在被窩,莫名被此曲撃中,好像翻起了淤泥,在裏面掀起了一些事端。印象中張懸在中國被封殺,而南方主持沒有為此曲解說太多,默默轉向下一首歌的簡介。在暗夜裏,竟感到一點連繫。

2020年12月17日
於牆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