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媒報導)去年7月,位於荃灣南豐中心裡的眼鏡店康明視力中心,成立「眼鏡基金」,幫助在抗爭中跌爛眼鏡的年輕人免費配新眼鏡。康明視力中心的Facebook專頁,列明他們的理念:「可以免費配返一副眼鏡睇清楚呢個世界,認清是非黑白。」
不過,現在因為街頭抗爭減少了,「眼鏡基金」已不再運作。康明視力中心老闆焦先生指部分「基金」已用作支援抗爭者的生活開支,包括醫藥費。他指,現時街頭抗爭不再是無可避免的情況,但相信將來定會再現抗爭:「一定比2019年走得更前」。
曾替百人免費配眼鏡 後改替抗爭者付醫藥費
今年31歲的焦先生是註冊視光師,戴一副黑色幼框眼鏡,穿白色裇衫,身材高佻瘦削,予人斯文有禮的印象。最初成立「眼鏡基金」,是因為焦先生見到一個熟客的兒子,全身傷痕累累,前來店舖找他,要一副最普通、上學用的眼鏡。焦先生細問之下,才知道男生原本的眼鏡在一次遊行中,被速龍警員踩爛,但由於他與家人政見相左,拒絕付錢給配新眼鏡:「你自己出去,你自己要付出代價。」焦先生聽見後,在男生配好眼鏡後留下一句:「咁你走得㗎啦。」沒有收他一分一毫。
成立「眼鏡基金」後,來光顧的人除了熟口面的街坊,也有住得遠的市民專程而來,當中不少是年輕人。他們買眼鏡之後,通常會留下一句:「尾數唔使找!」焦先生了解他們的心意,多出的錢便撥落「基金」,至今替超過200人配了新眼鏡。
後來街頭抗爭減少,焦先生亦改變了支援運動的方式。有沒有惹來批評或質疑?「有!佢哋覺得眼鏡基金就用喺眼鏡度,如果有其他用途,應該成立另一個基金,同埋同大家交代返。」焦先生解釋,自己不想成立另一個基金,也不想搞眾籌,於是在Facebook發帖交代他利用了部分「眼鏡基金」來支援抗爭者的生活開支,近20名學生因此受惠。
這筆開支主要用於醫療藥物的支援。焦先生舉例指,有些學生骨折、扭傷,「手尾好長」;另外,有些學生沒有地方住,焦先生就把五至六個人安排「夾份」租房子。他又提到,有個學生在理大事件中經歷嚴重創傷,需長期服用精神藥物,而且隔幾天就要到警署報到,沒有僱主願意請他。大多數向焦先生求助的學生,都曾向支援抗爭者的基金,如。612人道支援基金或星火同盟抗爭支援求助,惟只獲取律師費補貼,未能完全應付日常生活需要:「我都明白嘅,但生活都係必須。」
反高鐵起投身社運 曾為梁天琦助選
畢業於理大眼科視光系的焦先生,早在2008年反高鐵運動時已投身社運:「俾啲村民苦行感動到。」隨後的反國教運動、雨傘運動等,他亦有參與。社會對你而言是不是很重要?他立即給出答案:「唔係,社會對我而言唔係好重要,不過有啲嘢我會忍唔住講、忍唔住做。」
店舖玻璃窗上五彩顏色的文宣,眼壓機上的《地厚天高》透明貼紙,是無聲的答案。對焦先生而言,這套以梁天琦為主角的紀錄片別具意義——聊得深入的時候,焦先生才提起,他在2016年立法會選舉中,曾為本土民主前線和青年新政助選。之後梁天琦等人被判入獄,使他意志消沉:「點解要年輕人承受?點解努力付出但咩都得唔到?」
他對梁天琦的印象是「普通人」:「一樣食飯、食煙、講粗口、講啲鳩嘢……小朋友嚟㗎其實。」算起年紀,焦先生還比梁大幾年。梁比其他人都要成熟、有先見之明,抑或是天真?「天真!天真。如果唔係天真都唔會咁啦!」說到這裡,焦先生望著獨媒記者,勉強苦笑了一下,仿佛很多說話和感受,都無法以言語一一表達。
焦先生是在2017年看《地厚天高》的,那時他拖延到最後一刻才購票入場:「好似就落畫,再唔睇就無。」那時,他知道自己會情緒失控,特地坐在放映院最後的位置,希望避免影響到別人。果然,《地厚天高》一開首,只是以文字交代了梁天琦的情況,焦先生已哭到說不出話。
無法勸退年輕人——「只好比他站得更前」
焦先生慨嘆,曾以為自己是香港的「最後一代」:「諗住後面嗰啲洗晒腦、要唱國歌,點知見到好多12、13歲出嚟;見到佢哋矮過你咁多,骨瘦如柴,企咗喺你前面。」焦先生曾試圖勸他們離開、拉他們走,但不成功。既然如此,焦先生說那麼只好比他站得更前。
他認識至少50個朋友,都因社運而帶罪在身,故焦先生不時要去法庭聽審。外表健壯的他,聽審時經常哭不成聲,故總是坐最後一排。
不少專業人士都打算離開香港,焦先生有沒有想過?他開玩笑指:「Working holiday算唔算呀?」但之後他認真起來,說沒有打算,真的沒有想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