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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結大學保衛戰 (下)——學生運動還能何去何從

總結大學保衛戰 (下)——學生運動還能何去何從

在國安法的新常態底下,其實過去我們所建立的一些常識也已經過時失事。以往我們對於「選舉 〉代議士 〉動員」的學運模式有著一種莫名其妙的崇拜。我們會覺得沒有學生會就束手無策;有學生會就以逸待勞。但歷史的洪流告訴我們,「君權神授」已經過時,唯有直接民主,以及更加基進的組織和行動才能帶來改變。

學生會選舉當然不是一種實然的「君權神授」,但支撐這種代議政制背後的精神卻與「君權神授」有異曲同工之妙。

「君權神授」是過去君主利用宗教力量去鞏固權力所提倡的一種論述,強調君主是上天的化身,因此人民只能夠盲目附和君主,不能反抗。學生會當然沒有自稱自己是上天的化身,但各位「人民」:同學,卻認為他們是民意的化身,亦是校園抗爭唯一合法的代理人。好像只有學生會策劃的行動和論述才是「名門正統」,同學自發的行為就是「送頭」和「鳩做」;卻分毫沒有想過,自己的處境其實也是大家的處境,自己的意見其實也代表相當部份同學的意見。

經過一年多「時代革命」的洗禮,我們多多少少也明白到,香港的崩潰,其實來源自各方制度的失效和腐化。要撥亂反正,首要之任不應再是迷信制度和進入制度,而是否定制度,甚至推翻制度。

當然,我的意思不是說我們要徹底杯葛學生會,不是要徹底放棄大學內的代議制度。它們無險可守,但仍然有不得不守的價值。我的意思是說,我們不應再視進入制度為校園抗爭的唯一手段。在一場我們不能參與制定遊戲規則的遊戲裏面,我們必敗無疑,唯有無視規則,甚至另設棋局,我們才有翻身的可能。

「另設棋局」講的就是我們要在制度外組織。建立制度外的組織不是要建立新大台,而是唯有建立體制外的反抗力量,我們才不會被腐朽的制度束縛:接近所有大專學生會均受保安局的社團註冊條例直接監管、絕大部分大專學生會現在所使用的會室是大學資產、大學學生會能夠參與大學的不同會議是制度內的「恩賜」......只要Big Brother不喜歡,這些東西也是可以在一夜之間頃刻消逝。如果我們把全部賭注都押在這些東西身上,我們怎能不血本無歸?

建立新的體制外組織或者地下組織當然也不能避免打壓,但至少這些新組織會比舊有的組織來的更精簡和靈活。以個別人與人之間的關係為中心去組織、或者從根本地把組織去中心化,或許在效率上不及傳統以「莊」為重心,但這些做法最少卻更能應對來自四方八面的滲透。

以夷制夷是自古以來的破敵之道。當學生會體制逐漸失效,「對家」一直拿著「學生會認受性下降」來糾纏不放,那我們就要跳出這個框框,以無數的自發行動取而代之。或許參與的人數不如以前的多(但其實在過去也不多),但「無大台」的行動往往才能把「對家」殺得更措手不及。沒有單一的民意代表,我們就不用害怕被代表;唯有為自己站出來代表自己,才不用擔心「主流派」犬儒或妥協。

回到為何「無險可守,卻不得不守」的部分。儘管在「數人頭」投票中必敗無疑的大學代議體制裏,學生會從來不是關鍵一席,但沒有學生會,我們就連校方未來政策的風吹草動,我們也打聽不到了。仍然要守住學生會的用意就在於,儘管我們在制度內不能夠帶來任何改變,但只有進入制度才能得到的,例如向大家合法收取會費以作不同用途的權力,與生俱來的媒體關注度,不可量化的人脈和資源......哪怕只是一個免費的茶包,我們分毫也不要放過。

學生會仍然有它存在的意義。但是時候把學生會在學生運動裏面的角色由領導者轉變成支援者了。隨著校園反抗力量將被更高壓地監察和打壓,那麼學生反抗力量地下化也是大勢所趨。學生會當然不能夠地下化,因為走上檯面的人已不可能再走進地下,而當學生會走進地下,也失去「堅守」學生會的意義。學生會和地下化的關聯就是:哪怕在未來幹事會被削弱至僅餘一般中學學生會的規模,編委會被閹割至僅餘校園小記者的職能,學生會仍然要站穩陣腳,為地下組織提供煙霧和資金。

至於具體上的實行,唯有學生會不被滲透,也不致停擺,以上種種才會成立。在今日荒謬的世道裏,學生會那本沒什麼人會看的會章意義在於,它容許學生會各個「中央」(即大家耳熟能詳的幹事會和編委會等等)在需要時可以自行設立一些「臨時」和「輔助性質」的轄下委員會。而這些委員會由於理論上也是學生會的一部分,學生會當然能夠在各種意義上(例如資金)支援這些委員會運作;學生會也可以基於保密和相關工作性質敏感等等為原因,不向外間透露成員名單......話已經說得夠白,也不宜說得再白,各位就自行斟酌其他可能性。

結語

儘管過去在大學校園內一直也有著針對不同特定社會議題而建立的學生組織,也不時有人去想「是不是只要我們不去觸碰大政治就可以獨善其身?」。這種幾近犬儒的想法其實也不無道理,但未來我對這種路線卻毫不樂觀。理由很簡單,你稍為花個五分鐘去看看中國的新聞就知道了:在這一個畫BL漫畫可以判監十年、協助工人合法追討工傷會被失蹤、聯署聲援被捕人士也會被指顛覆國家政權的國度裏,根本沒有什麼維權與倡議,有的只有煽惑和顛覆。

學生會不能守住體制內的關鍵一席,但也必須要盡力守住體制外的一點一滴。或許,也是時候認清現實。「戒嚴」年代已經來臨,全面抗爭和屈服之間再也沒有任何折衷空間。與其繼續幻想,不如埋首抗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