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媒報導)在觀塘裕民坊開業三十多年的鞋匠福嫂,早前遭食環署和市建局迫遷,兼被外判清潔工丟掉工具和客人貨品,終於獲市建局撥出舖位暫時營業。被譽為「斗零踭聖手」的福嫂,昨日是其重新營業的第四日,客人絡繹不絕。她接受獨媒訪問,感謝前來市民的支持,表明會繼續撐住,「就算工具唔見咗,其實都會繼續做,睇下點樣解決啦,做人係咁㗎啦。」
65歲的福嫂在觀塘裕民坊擺檔逾30年,她在9月中的時候,遭食環署職員強行迫遷,將其檔口和工具搬到康寧道的後巷。這條後巷沒有名字,只有曱甴和老鼠,衛生環境欠佳不在話下,人煙稀少得可憐。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市建局派員送來一個二手鐵櫃,喚福嫂將工具放入內。
食環卸責 市建局受壓下「大發慈悲」
然而,惡夢才剛剛開始。福嫂中午回到後巷發現,櫃內的工具通通不見了,客人交託的鞋子更是「渣都無得淨」。食環署事後更惡人先告狀,對傳媒主動「澄清」指署方並沒有沒收或取去福嫂的工具和物品。
市建局一度拒絕負責,並將責任推卸到食環署,只表示會維修鐵櫃和加鎖。福嫂的補鞋工具和客人的貨物被丟掉後,Facebook 專頁「活在觀塘」一直跟進情況,無綫節目《東張西望》更將福嫂的故事廣傳。在社會的迴響和區議員的努力下,市建局終於「大發慈悲」,將裕民坊向觀塘道的舖位,即往藍田的公共小巴總站旁的位置予福嫂暫時使用。
過百對鞋被丟 「人哋一嚟話攞鞋我就好驚」
今次的舖位屬暫時性質,只能使用至明年4月。福嫂表示,今次的損失慘重,工具和客人交來多達100對的鞋遭丟掉,她面有難色,慨嘆要致電客人作賠償,「成百對都唔知算,人哋一嚟話攞鞋我就好驚,都唔知點同客人講。」
修補鞋踭,鐵腳和膠水都是不可或缺的工具,使用了30多年的鐵腳同樣被盗。沒有了鐵腳,福嫂這門生意做不了下去。幸好有熱心市民送來,勉強能派上場。
換一對斗零踭,福嫂只需要10分鐘,她先將鞋子在鐵腳上件固定,再把原來的踭拔走,又將木筷子削成條狀,取代鞋踭中原來的膠條,再補上新的鞋踭。「用埋鎅刀削返個型,再用沙紙磨沙,咁就仲靚。」
工藝師承丈夫 活在觀塘發起眾籌購工具物資
在小小的店舖中,瀰漫著天拿水的味道。原來為了令膠水軟一點,膠水中溝了天拿水。「唔好影我隻手,我對手唔見得人。」
福嫂住在區內的翠屏邨,「我住邊?我住雞尞。唔知咩係雞寮呀?即係翠屏呀。」每日中午開工,晚上收工便會到安老院探望福伯,「佢身體唔好,唔行得,講真,有時都會掛住以前一齊開舖嘅日子。」
少年夫妻老來伴,福嫂的工藝原來是跟丈夫福伯學的,她笑言在認識丈夫的時候不知道他會這門工藝,「我淨係知佢做裝修囉。」後來經濟不景,福伯欲重拾補鞋的工藝,「無飯食咪仲唔好。老公同我講『好耐都唔敢同我講』,話怕我介意。」說到福伯,福嫂的臉終於傳來絲絲的微笑。
談到最難忘的事,福嫂便不禁發火。在多年前,一名少女拿著高踭鞋說要換鞋踭,福嫂在完成後,對方只願付上25元,「打鞋碼就25蚊,換鞋踭要35蚊㗎。」該名少女堅持只給25元,福嫂便索性拿回雙鞋拆走鞋踭,「記者哥哥,呢個係原則問題。」
在幾經講價下,福嫂谷氣地收了30元。該名少女事後向食環署投訴,要求驅趕福嫂,又質疑署方遲遲不執法是收了對方黑錢,「食環最後叫我一個月都唔好喺原位擺,話開咗 file,你話呢啲咩人嚟?」
世界有壞人,也有好人。「活在觀塘」一眾義工便發起「認領補鞋工具計劃」,為福嫂代購失去了的工具和物資。營業時間是每星期一至日,由下午一點至傍晚七點,福嫂補鞋的工作從沒有停下來。
豪氣呑吐風雷 「我話做唔到就真係做唔到」
記者在「新舖」內三個小時,福嫂可說是豪氣呑吐風雷。都市人生活節奏急促,十個有八個客人來放下鞋子後便匆匆說,「轉頭嚟攞吧。」福嫂會說,「要等膠水乾啊,做唔到,我話做唔到就真係做唔到,最快聽日吧。」她轉過頭便悄悄對記者說,「唉,可能又驚擺喺度唔見啦。」
福嫂愛喝忌廉汽水,笑言最大嗜好是到深圳揼骨和吸煙,「依家疫情去唔到啦,唯有食多兩支囉。」
此外,福嫂只要將鞋子一拿上手,便知道有甚麼毛病。她沒有做換底,極其量會「黐底」,「我淨係換鞋踭,換個底不如換對鞋無咁嬲,同我無咁多個款呀嘛!點換先?」有客人將鞋底裂開了的鞋子拿來,福嫂輕輕說,「嗯,加釘吧。」
福嫂:客人開心我咪開心
福嫂承認,沒有年輕人願意學習這門工藝,指不少人均怕污糟,沒有部人入行,「係老人家先會做呢行,俾著我我都唔鍾意啦,我有得揀我都唔做呢行,同人講做補鞋都唔好聽嘛。」
食環署已停止發牌多年,有牌小販已買少見少。福嫂表示近年的生意較差,在武漢肺炎疫情爆發後,不少在辦公室上班的女士們轉為在家工作,爛鞋的機會亦減少;福嫂的生意更是少了一半生意,「補得一日得一日啦,客人開心我咪開心。」
嘆觀塘重建「趕走晒啲人」
「樓起晒新,路又改到唔認得。」觀塘重建,市建局將月華街一帶翻天覆地,裕民坊三個字亦即將走入歷史。福嫂表示,「咁梗係唔係好啦,趕走晒啲人。」她坦言,始終喜歡從前擺檔的位置,「第日入咗去市集都唔知生唔生存到。」
「我唔捨得搬,唔捨得觀塘,唔捨得一班街坊熟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