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篇文章,談及阿信屋的經營理念,反應出奇熱烈,可見其創辦人林偉駿先生在市民心目中的地位非輕。
林先生受人敬重,除了他的性格率真、敢言、有正義感,還因為他身上有一種在香港已近乎失傳的企業家精神——視伙記如家人,公司經營有困難,首先想到的不是裁員和節省成本,而是冒險投資再創業,做一門薄利多銷——隨時被大業主榨乾利潤——的生意,揹起保住「家人」飯碗的重擔。
他其實大可走一條舒舒服服便賺大錢的路,不用攞苦嚟辛。
兩個月前,大台有個節目便介紹一個港女怎樣利用首期36萬元賺200萬,再用來購入一個舊樓單位,劏做13份,分租出去,輕輕鬆鬆月賺7萬,計劃在40歲前退休。
這種投機取巧、以刀仔鋸大樹的把戲,在香港司空見慣,過去二、三十年都不知讓幾多人賺取一桶又一桶金——這些「金」,正來自胼手胝足的打工仔女身上的血汗。忠忠直直,腳踏實地工作賺錢、儲蓄,很快便貶值和被吸乾,好難過埋下半世。於是中學生都要開始學理財,但現在的所謂投資,本質上不是和賭錢差不多嗎?我們的社會為何一面反對人賭博,一面又覺得五花八門的金融產品很正氣,頭上有光環的呢?
沒本錢,或沒把握機會搭順風車,只能望樓興嘆,做無殼蝸牛。本來租屋住有租屋住的自由和好處,不一定比買樓為差,但在房產過度金融化的香港,在王于漸、雷鼎鳴等芝加哥學派學者所推崇備至的「自由巿場」推波助瀾下,對租客居住權的保障(租管只是其中一項),一直被抹黑為鬥地主或扭曲市場的不智行為,政府自然闊佬懶理,由得大地產商主導城市發展(例如強拍),結果造成無立錐之地的惡性循環,扼殺香港人的社區想象、多元性、經濟生活和未來。
「廁所劏房」只是香港城市發展被大地主騎劫下的極端例子。當保護居住權的措施,繼續被主流經濟學者抹黑做民粹的反智行為,一個經濟單一化、人形蜈蚣化、不斷向下流的社會,除了少數技能特別有市場存在價值,其他工種都追不上飆升的生活指數,自然越來越多人會因收入不保而越住越細,這其實是市場發揮自我調節功能的真實後果,或叢林資本主義的運作邏輯之必然產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