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媒報導)位於重慶大廈的基督教勵行會難民服務中心,其中一個單位8月底因冷氣機起火而被燒毀。服務了難民14年的空間付諸一炬,勵行會發起眾籌重建單位,目標為80萬,結果成功籌得逾160萬,比預期超出一倍。
說起眾籌超額達標,於中心工作已11年的社工安德里(Jeffrey Andrews)表現興奮,仍感到難以置信,「It’s too much!」從事難民服務多年,他深知這個邊緣群體備受忽視,沒想到今次會獲大量支持,大部份捐款人更是本地華人。他喜見轉危為機,籌得的資金足以為中心三個單位進行大翻新,改善服務質素。
回想過去一年,安德里察覺到港人對少數族裔、難民的態度出現巨大改變,一切始於去年10月,他與朋友在重慶大廈外向示威者派水,成為彼此互相認識的契機,建立真誠連繫,「我覺得那很美麗,比金錢更好!」社會動盪不安,亦讓港人理解到自己與難民的命運,原來可以那麼相近。
「異鄉的家」
安德里帶記者沿樓梯走上起火單位樓層,事隔近月,單位內外仍瀰漫焦味,門外的走廊範圍亦被燻黑。「第一日啲味好犀利,而家已經好咗。」
難民服務中心分為三個單位,被燒毀的三房單位,位於重慶大廈E座17樓,於2006年啟用。火災大大影響中心的日常工作,隔壁的單位原本是飯堂,為難民提供一日三餐免費膳食,現時成了雜物房,存放火災單位搬過來的雜物。中心於同座16樓還有一個單位,現在是主要的工作地點,員工和服務使用者擠在這個兩房單位,人來人往,也欠缺私隱。
火災的單位原本除了有辦公室,客廳還有電視、梳化,讓服務使用者隨意打發時間。安德里說,過去會在這裡與大家一同看世界盃球賽,讓身無分文的難民也可同樂,「出面bar睇波,要100、200蚊」。單位現時已清空,牆身、門窗被燒至焦黑,木地板被水浸後發漲,昔日光景的痕跡連一點也不見。
安德里說,事發當日收到消息趕回單位,不敢相信眼前景象,「Oh my god,this is our home!」他在單位內的辦公室奇蹟地倖免於難,但其餘地方都遭殃。他形容,這裡是難民在異鄉的家,「home away from home」,他們抵港後,離開機場來到重慶大廈,「第一站」就是到中心求助。
安德里在這個家見證無數生命故事,他笑著說起曾有一名來自非洲的難民,剛到港後在中心作動,即時召救護車到醫院誕下孩子,兩日後出院,「佢首先唔係返屋企,係帶個BB落嚟呢度!」,「而家個BB已經4歲,(他)太多嘢講喇!」
中心被火舌無情吞噬,不止他很傷心,重慶大廈內的人亦感到震驚,「這裡不只是難民的家,而是屬於社區的家」,「重慶不是children-friendly,但(大家都知道)E座有一個children-friendly的中心」。
社工一向是提供協助的一方,安德里指,今次卻反過來,獲得受助人支持。他指向火場一扇鋪滿灰燼的窗,上面有人用手指寫下「it’s gonna be alright」,還留下一個笑臉和愛心,為他們打氣。
難民足球隊贏得的獎盃被燒至變形,有難民細心幫忙修復,雖然已難以還原,但仍希望盡力保存這些辛苦得來的成果。此外,亦有曾受惠於中心、現已前往美國的難民,捐錢支持是次重建。
本地人捐款佔多 安德里:過去一年增理解
在兩個多星期內籌到160萬,安德里坦言超出想像,而且捐款名單上有六至七成是本地人,「以前我哋啲donors多數係白種人,今次係really local」。他月前參加民主派立法會九龍西初選,成為首名少數族裔參選人,銳意將群體的聲音帶入議會;雖然結果他排名末席,但過程中聲名大噪。他在參選時設立的Facebook個人專頁發文呼籲支持眾籌,獲熱烈回應,「好多人都話,你初選輸咗,但贏咗公眾支持。」
參選期間,安德里受訪時總會提及去年10月九龍遊行時,他與一眾少數族裔於重慶大廈門外派水,與示威者「we connect」的時刻;同日亦發生清真寺被水炮車噴射藍色水。今日他仍認為那天是關鍵轉捩點,造就今次籌款的成功。派水後很多人希望認識少數族裔,他每星期搞導賞團,讓大家認識真實的重慶大廈,試過30多人在齋戒期與回教徒一起吃飯、拜神。他說,香港人由以往不敢走入重慶大廈,變成現時願意主動接觸少數族裔,稱呼由「阿差」變為「朋友」,有難時更會伸出援手,「我們改變了重慶大廈的故事」。
對難民的關心,也與港人自身處境轉變有關。過往「難民」對安逸的港人而言,是一個遙遠的概念,有人會指控他們只是求財的「假難民」,「以前冇人想同我哋(難民中心)合作,(人們會覺得)你在幫壞人。」但經歷一年社會動盪,港人明白到與離鄉別井尋求生路的難民,命運實質共通,「香港而家講緊人權、認識自己的身份,難民也是經歷同樣的事情。」
正協助中心張羅新傢俱的油尖旺區議員陳嘉朗,在旁表示認同。陳指,過去一年,港人眼見身邊的人也成為難民,「佢哋開始會知道,難民唔係代表不務正業的人,而係有需要的人」。
擬全面翻新中心
安德里指,原本只擬用80萬重建火災單位,現時籌得160萬,將可翻新全部三個單位。重慶大慶始終老舊,中心於16樓的單位最早啟用,2003年至今沒有裝修過,地上電線外露,下雨天牆身也會滲水。他指目前仍在籌備中,希望數月內可重啟中心,「我的夢想是在聖誕節重開,作為給大家的聖誕禮物。」
安德里感激慷慨的香港人,協助中心渡過難關,「今次不是政治,是真誠的支持,無論你係黃、藍,你都會覺得火災令人傷感」。「我們總是相信大人物做大事,但其實小人物可以做更大的事,這是我在過去兩星期所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