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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專題】學校復課 不再平靜的書桌、不會止息的學運

【專題】學校復課 不再平靜的書桌、不會止息的學運

(獨媒報導)今日9月29日,全港學校均會正式復課。停課前的日子,早已回不去了。

反送中運動,無數學生走上街頭抗爭,有受傷的、有入獄的,被捕逾一萬人中,有四成是學生。運動因政府加強打壓,再加上疫情及《港區國安法》強行立法,迫令不少學生組織解散。

由香港眾志、青年政治關注組和香港思流(前身為中學生反修例關注組)三個組織組成的「中學生行動籌備平台」亦告銷聲匿跡,香港眾志更於《港區國安法》6月30日生效當日已告解散。平台的前發言人兼前香港眾志副主席鄭家朗坦承,香港眾志被逼解散、青年政治關注組選擇暫停運,平台現已無法繼續運作。他坦言《港區國安法》對學生參與抗爭的影響非常大:「冇人知道紅線喺邊。」

不過,這就是故事的結尾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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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 年9 月2 日,開學日罷課集會。(資料圖片)

地下化抗衡赤化教育

去年夏天正值反送中高潮,即便暑假結束後,仍來自超過230間學校、逾4,000中學生在9月2日的開學日,在中環愛丁堡廣場的舉行罷課集會。期間下起滂沱大雨,穿著校服、戴上口罩的學生紛紛撐起雨傘,在雨中高呼反送中口號。

在運動如火如荼的日子,M創辦了某中學政治關注組,他每天回校只忙著貼文宣、籌備罷課、舉行討論會、會見老師、與校長斡旋。讀書、功課、考試?他早己拋諸腦後。

最初他抱著「順應潮流」的心態成立關注組,希望聯同其他中學一起組織罷課,不過關注組卻慢慢轉變為活躍的校內組織。對M而言,關注組最大的作用是給予學生一個空間,讓他們為社運出一分力:「老實講,罷課嘅效益一定無成效,純粹係對得住自己嘅一個過程,就好似罷課嗰一日,有200位同學出嚟成就咗自己。」

關注組政治光譜偏向本土,更曾在社交平台發表足以被指涉「煽動分裂國家」的言論——當然,那是在《港區國安法》來臨前。自7月1日起,已成員一致決定終止關注組運作,社交平台也再沒有運作。「始終大家都擔憂自己的人身安全,亦唔認為繼續以關注組的形式發展係一個好方向。」

M未有因此而感到心灰意冷,「關注組只係一件好小嘅事,冇咗關注組唔代表所有嘢無延續到。大不了咪換第二種方式,最重要係將自由嘅火把一路傳落去,令到有自由意志的人唔會被滅絕。」

言談間M甚至流露出一絲雀躍,笑說:「終於可以行到地下化呢一步。」他解釋,「一路以來都好想做呢樣嘢,地下化係更加難打壓,亦更加能夠滲透落去初中嘅同學。」

M認為校園內仍有一定抗爭空間,「例如可以搞讀書會,可以安排初中生參加,透過閱讀同埋討論,深入淺出地解釋咩係民主、咩係普世價值、咩係自由。」

讀書會也算是抗爭嗎?「所謂『光復香港』未必係呢三五七年嘅事,要打嘅係一個長期戰;呢一代開始,要確保佢哋係我哋的同路人,未來會繼續投身係呢場運動。若果每一個關注組都能夠轉型為一個教育嘅角色,就能夠將自由嘅火把傳落去,因此我哋嘅目的就係要同教育部嘅大一統抗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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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

青年政治關注組:不必拘泥於組織形式

陳同學所屬的青年政治關注組,同樣隨《港區國安法》生效而停止運作。

6月30日傍晚,青關在社交平台發表聲明,稱成員均有意以更靈活方式投入未來抗爭,宣佈即日起暫時停止運作。

陳同學是最早期的青關成員之一,反送中運動尚未爆發時,她已響應網上號召,與同學一同擺街站,反對政府修改《逃犯條例》。生於「黃絲家庭」的她,3歲時已看過六四的新聞報導,5歲看奧運賽事時只會為香港隊打氣,9歲時與家人一起參與反國教運動,11歲時參與雨傘運動。

因為六四,她從小到大都對大陸非常反感,「雖然係3歲時候嘅記憶,但嗰啲非常血腥的相令我留下深刻的印記。」

去年8月,青關成員以中學生行動籌備平台的身份,積極推動學生參與抗爭,包括舉辦罷課集會、呼籲學生在校內進行文宣、就文憑試歷史課取消試題提出司法覆核等。今年6月,中學生行動籌備平台聯同「二百萬三罷聯合陣線」,就《港區國安法》發起罷課及罷工公投,但行動最終因實體票數不足而取消。

公投在《港區國安法》正式訂立前十數天進行。但陳同學覺得,打壓在立法前夕已變本加厲,「之前無論罷課集會有幾大型,(政府)都唔會特別點名批評個別中學生;但到咗《港區國安法》前夕的公投,除了政府之外,更加有國務院點名批評平台成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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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同學

法例尚未生效,但她和其他青關成員已感受到極大恐懼,「因為都擔心被人拉咗會點,會唔會送返中國呢?嗰條條例好闊,都唔知會發生咩事……好記得有一次開會時,明明講緊未來能夠做啲咩、好興奮之際,但下一個 topic 講關於大家人身安全嘅問題。忽然就變得好沉重,大家一粒聲都唔出。」

她語帶無奈,「亦都係嗰一次,大家決定暫停關注組嘅運作。」

因為人身安全而停止運作,是否代表學生組織已經失去安全的抗爭空間?她思索了一會:「的確幾乎沒有。」陳同學認為,學生組織已再沒有存在的需要,但她亦強調,「組織只係一個包裝。冇咗關注組呢個名義,大家依然會以個人嘅身份去做唔同嘅嘢,因為抗爭意志已經融入每一個人身上 。」

陳同學計劃按照父母意願,中學畢業後到外國升學,但她說不想離開:「呢到先係我真正的屋企」。最近,她在左邊心口上紋了個「Home Kong」二字的紋身,「有人同我講過,呢一個位置係最近心臟,所以要將最重要嘅嘢紋係呢個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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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安法》下繼續運作 香港思流:一筆一句都非常小心

同屬中學生行動籌備平台的香港思流,未有隨大勢而結束運作。組織如常在社交平台上回應學生動源被捕、分析來年文憑試的調整方案,但成員 Zoe 坦言,《港區國安法》下的抗爭空間大幅收窄,一筆一句都要非常小心。

香港思流前身是中學生反修例關注組,最初以「向中學生進行文宣」以及評論時事政策作目標。過去,思流不時會擺設街站,一時派發文宣,一時收集物資,但《港區國安法》立法後,他們已甚少在街頭現身。

Zoe 承認,除了受疫情影響,打壓力度不斷增大是其中一個考量。「好多藍絲、警察嚟搗亂去騷擾街站成員。」她舉例指,「曾經有個女成員試過喺派傳單時,俾老人家性騷擾,話佢『做雞』,另一個成員派傳單時就俾人摸佢隻手。」他們亦試過因派文宣而被超過20名警察包圍,「又搜身分證、搜身,再問做梗乜,仲恐嚇性咁講『你哋好似策劃梗或者煽動緊非法集結喎,可以拉你哋返去』。」

當政權的紅線不斷收窄,連擺街站亦會被針對、甚至可能要負上刑責,他們擔心自己的個人安全嗎?Zoe 聽畢後思索了一會兒,「《港區國安法》後見到連鍾翰林(前學生動源召集人)都被捕,都會諗下一個會唔會到我哋呢?始終我哋有好多人都出過樣。」

她續指,「曾經有成員被警車跟住,甚至跟到去佢屋企樓下,有次更加捉咗佢上車搜查。」她至今仍心有餘悸,「再加上見到個12名手足俾人拉咗(編按:12名港人疑因偷渡失敗、被中國海警拘留30多日,杳無音訊),都會覺得有啲絕望,所以都有諗過離開香港,我哋都有成員因為咁而退出。」

雖然如此,但這種恐懼似乎仍未打擊到他們。問到疫情之後的打算,他們明言會繼續「擺街站」,只因為「想秉持我哋嘅初心繼續做落去」。

Zoe 說,他們都明白抗爭空間早已收窄,但不希望放棄辛苦建立出來的成果:「作為學生組織,我哋係以學生權益為先。如果我哋都唔去發聲,仲有邊個可以去保護自己嘅權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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Zoe

鄭家朗新立「教育野」繼續發聲:學生組織進入調整期

過往活躍於香港眾志及「中學生行動籌備平台」的鄭家朗明言,《港區國安法》對學運的影響非常大,「冇人知道《港區國安法》嘅紅線喺邊,而作為一個曾經被國家機器點名打壓嘅組織,喺國安法下亦都係非常危險。」但他堅決否定「學生組織再沒有抗爭空間」的說法。形容現今的學生「不斷進化緊」,學生組織已遍地開花,即使《港區國安法》會為每一個人帶來恐懼,「惡法」也不可能改變他們的想法和價值。

他的結論相對樂觀,「學生組織只係面對一個調整期。喺好快嘅將來,我相信會喺未來的運動當中扮演著一個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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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月21日,鄭家朗召開記者會,要求撤回通識教科書審查。(資料圖片)

上月,鄭家朗宣佈成立教育倡議團體「教育野」。他指「中學生行動籌備平台」過去只集中於處理中學生議題,而「教育野」會由中學生、大專生及修讀教育學系的學生組成,期望以公民教育、草擬政策、理念倡議等形式跟進教育議題。

「政權宜家將重點放喺教育上面,例如《基本法》教育問題、染紅教材問題,甚至政治環境如何影響校園等等,呢啲議題唔係好多人關注,因此特別想去關注跟進。」

他最後補充:「呢個制度孕育咗我,雖然呢個制度唔係好,但至少教識我哋咩嘢係正確嘅事,點樣明辨是非。我想跟進教育議題,捍衛我哋嘅教育制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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