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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絲GO司機阿洛受訪後意外離世 逝前寄語港人努力改變

巴絲GO司機阿洛受訪後意外離世 逝前寄語港人努力改變

(獨媒報導)「黃色call車平台」巴絲GO的司機阿洛,不幸於9 月22 日因交通意外身亡。逝世前一星期,他才跟巴絲GO創辦人Tommy和阿濠,一起接受《獨媒》訪問。

其後,巴絲GO在Facebook網站發帖悼念阿洛:「佢唔單單係一位黃的絲傅,亦係我哋家長車團隊嘅成員,為手足義載,同時係一位好父親,亦係我哋嘅好朋友好手足......」

這樣形容阿洛,一點也沒錯。他受訪時,曾主動向記者提到香港教育的問題,說憂心它會蠶食下一代的思想,所以「我哋咪(要)努力改變」;談起移民時,阿洛說:「我做唔到了,細路太細。自己仔女,無理由扔低佢哋走鬼咗去……點樣都要留喺度,睇住佢哋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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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起)阿洛、阿濠、Tommy

當「家長車」義載抗爭者 曾趕藍絲落車保「細路」安全

去年反修例事件,不少年輕人走上街頭。有時衝突會維持至深夜,警方會登上公共交通工具搜查,令示威者離開的風險越來越高。漸漸,有市民擔起「家長車」角色,每當衝突發生,便到現場接載年輕人離開。的士司機阿洛和巴絲GO創辦人之一、建築工程師Tommy,便是其中之一。

阿洛印象很深刻的,是去年9 月1 日的「機場和你塞」行動。那天,出入機場的交通很擠塞,他形容是三條行車線變四車並行。大批示威者由東涌走至青馬收費廣場,阿洛亦有到場接走數名「細路」:「睇個樣都係學生,成頭濕曬換曬衫㗎啦,有男有女。」駛到慢線時,阿洛突然看到一名男人向他揮手,於是他問後座的小乘客們:「咁點呀?俾唔俾佢上?」他們異口同聲:「上啦,佢肯行出嚟嘅,我哋都當佢係(同路人)。」

上車後他們與阿叔聊了數句,才發現他是藍絲:「佢話俾返錢我,我話唔好俾我......唔係同你討論藍定黃,但你係要多謝呢3 個小朋友俾你上車。如果你呢度行出去,行多2 個鐘就差唔多出到去。」

阿洛一心只想著要保護車上的年輕人,車程途中不住提醒他們:「嗱,你哋知個阿叔咩料啦,醒醒定定啦,唔好講咁多嘢。」駛到收費站時,阿洛立即要求阿叔下車轉乘巴士。阿叔起初不願意,阿洛便開口罵他:「你唔好阻住人哋啦!車埋你出嚟,有冷氣你涼、有凳你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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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洛的的士。

任夜更的士司機 車內掛滿文宣

阿洛沒有乘客時,會特意駕駛去衝突現場附近。「見到跑緊嘅(示威者),咪接到一個帶佢走。」接到示威者後,他也來不及細想甚麼:「淨係諗住嗱嗱聲帶佢哋走。」

有時衝突發生時,阿洛正在開工。他只好將電話放在擋風玻璃前,長時間開著直播,趁停燈、塞車的時間看兩眼。即使接到客人,阿洛心裡也會暗想:「點呀,落車未呀你,你落車我兜過去(衝突現場)㗎啦。」

阿洛坦言不會拒載:「做街客嘛,揸的士就係要方便乘客上車。……揸的士就係,你兜到去邊度都要做㗎嘛,無咪坐定定等囉。」他那輛的士掛滿文宣,會不會擔心遇上藍絲乘客?他笑說:「同我嗌交,一定唔夠我拗;落地同我打,隨時俾我打死,所以一定唔會出聲。」

談到警暴、濫捕的問題,阿洛說:「好嬲囉,嬲自己乜都做唔到,真係好想攞棍落去毆啲『狗』!」他反問記者:「你喺現場採訪嗰陣,會唔會有想上前打佢嘅衝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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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家長車」不容易

Tommy印象最深刻的,同樣是去年9 月1 日。當時,他以「家長車」司機身份駛入機場,但因塞車非常嚴重:「急尿急咗幾個鐘!」他看見前面的汽車打開門,有人忍不住走去馬路旁的草叢解決,Tommy也「有樣學樣」。有女孩子要去草叢解決,Tommy還笑著叫她不要蹲太低,因為「成地都係尿!」

當「家長車」接載抗爭者,亦有一定風險,Tommy卻說從不擔心:「當我呃自己好,我都係見到個細路無車搭,我載佢。」

當「家長車」的被捕風險或比街頭抗爭者低,但也不容易。去年11 月的理大事件中,Tommy幾乎連續三日三夜沒有睡過,頂多在車裡睡一、兩個小時。其他「家長」隨時會拍醒他,於是他知道又要幫忙了。他自嘲,那時自己仿佛是「全職抗爭者」,本身工作反變成「part-tim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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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ommy

落《蘋果》廣告無考慮成本效益 一心支持同路人

今年8 月10 日,數百名警員進入壹傳媒大樓內搜查,又拘捕創辦人黎智英及多名壹傳媒高層。事件震驚大眾,兩天後,各大「黃店」紛紛在《蘋果日報》落廣告,以示對壹傳媒及新聞自由的支持。巴絲GO是其中之一,他們在《蘋果》落了一整頁廣告,寫上「黎UNCLE我愛你」。

在大搜捕前的一個月,巴絲GO才到過壹傳媒大樓接受《蘋果》訪問。巴絲GO另一創辦人阿濠提起時,不住瞪大雙眼:「因為我入過去(壹傳媒大樓),我覺得睇住直播,好似親歷其境。」阿濠直斥政府無恥,才會做出這樣的事,幸好《蘋果》「一步都無跪過」。

阿濠坦言,他們其實沒有想過落廣告的成效有多大,一心只想要支持「同路人」。但Tommy笑言,在《蘋果》落廣告之後,訂單確實即時大增:「所以喺《蘋果》落廣告絕對好有效。」

阿濠認為,《蘋果》邀請巴絲GO和其他黃店做訪問,是間接替他們進行宣傳,同時把正能量帶給香港人。Tommy則提到,《蘋果》雖它曾經批評「勇武派」,但認為對「同路人」不應太苛刻。他自言,自己在2016 年時尚是「和理非」,當時也不認同「魚蛋革命」,但現時最重要的是一起努力,不要再介懷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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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為一個父親——生前念掛洗腦教育、拒移民因不想扔低子女

本來,《獨媒》記者就是因為看到巴絲GO在《蘋果》上的廣告,才相約3 人進行訪問;但由於他們太忙碌,我們在9 月中才有機會見面。

訪問那天,3 人有問必答,談抗爭、談工作、談未來。印象中,阿濠和Tommy比較健談,阿洛相對寡言,有時我「點名」問他問題,他才會回應。他們感情應該不錯,訪問結束後,阿濠與記者交流攝影心得時,Tommy和阿洛還不斷在旁開玩笑:「抄咗牌未呀?」

但一星期後,阿濠告訴記者一個沉重的消息:9 月22 日,阿洛遇上交通意外,不幸身亡。

阿洛除了是的士師傅、家長車司機之外,也是一個父親。他育有二子一女,最大的只有9 歲,生前已和妻兒分居。他在訪問中主動提起自己的孩子,說對「洗腦教育」十分擔憂:「我上網睇話,小學啲書已經慢慢蠶食緊佢哋......我哋咪努力改變,令到佢哋唔好吸收咁多。」

他會怎樣向子女解釋反修例運動?阿洛說子女年紀還小,只知道事件的大概:「知道示威者著黑色衫,差佬著綠色衫,無啦啦打佢哋。」阿洛常常罵警察是「狗」、「黑警」,但在子女面前,他絕不會這樣說,因為他們年紀尚小。阿濠同意指,父母不應像共產黨般把下一代「洗腦」,直接叫兒女跟隨自己的做法,而是應該要教導他們明辨是非。

談到移民,阿洛說得平淡:「我做唔到了,細路太細。自己仔女,無理由扔低佢哋走鬼咗去……點樣都要留喺度,睇住佢哋大。除非佢哋大個咗,送佢哋去外國。」

持有BNO的Tommy,則坦承曾多次考慮移民。惟他認為,自己在香港可以對運動有更大貢獻。要走,也不是現在。

Tommy說,他對香港的「細路」很有信心——十多年前,人人取笑他們是連鞋帶也不會綁的「港孩」;但今天,他們成為抗爭運動中重要的參與者,推進社會前進。他又相信,中共倒台是遲早的事:「我唔夠長命,佢哋呢代夠唔夠?下一代夠唔夠?」

Tommy堅定地說:「我對香港人,特別呢一代好有信心,佢哋勇敢、有決心、有衝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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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記

剛剛收到阿洛離世的消息時,我覺得難以接受,好像很不真實。畢竟他才35 歲,我們一星期前才見過面,在《獨媒》的辦公室裡。

阿洛不是個善於用言語表達自己的人。他激動時會粗聲粗氣,尤其是談到警暴身和濫捕。但他絕不是個「野蠻人」,在子女面前,他很會控制情緒,將憤怒收斂——「唔會話係『狗』,會叫『警察』。」

開夜更的士的阿洛,生活日夜顛倒,他在訪問時慨嘆:「我好少見到自己仔女。」他連家庭、生活的小事都願意說,好像將我當成朋友一樣,沒有保留或顧慮。這個訪問本來圍繞巴絲GO和抗爭,但阿洛總會不自覺提起子女,例如講到教育、移民話題。彷彿甚麼事情發生,他都最先想到仔女。

阿洛予我的印象,是個普通的的士司機、有妻兒要養。

臨離開《獨媒》辦公室前,我們閒聊過幾句。我問阿洛,《國安法》已經通過,抗爭還有沒有用?他的回應,我已不太記得清楚。我只知道,雖然現在他人不在了,但他那輛的士仍掛滿「香港加油」、「反抗」的文宣。

記者:馮曉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