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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化論政】歐陽檉、張珮晴:處理族群矛盾大學應回到教育本業

【文化論政】歐陽檉、張珮晴:處理族群矛盾大學應回到教育本業

當大學平民化後,畢業生不再是天之驕子。年輕人的種種困頓、焦慮和矛盾也愈來愈反映在這個群體當中。面對社會巨變,加上身處媒體徹底民主化、發聲零門檻的時代,這一群人,發出的聲音,也更加眾聲喧嘩,不再是一把傳統精英的聲音。

冒犯性惡搞片一葉知秋

九月一日晚,香港大學校園電視發表一段諷刺和戲仿官方迎新短片「Welcome to HKU」的二次創作「Welcome to XGU」。除了不滿校方未有捍衛學術自主和自由,甘願成為政權幫兇外,也明顯涉及對大陸學生族群冒犯,和針對個別新生的揶揄—這些部分的確慘不忍睹。於是大學中央管理小組九小時就迅速回應,強烈譴責片段涉及欺凌和仇恨語言(hate speech)。及後,校園電視經與校方商討後承諾將片段從所有平台刪除,並向大學所有人致歉。經一事,長一智,絕對是教與學的意義。對於冒犯一個族群,針對一個同學的言論,大學明言不接受,將其剔除言論自由的受保護範疇,是應有之義。不過,中央管理小組的回應,也來得十分方便,像是一間企業操守委員會向一個獨立法人發出的信件,對教育的深度和內涵略嫌薄弱。

有內地生認為,校方「權威的介入」反而令「學生群體之間的溝通地位不再平等,固化了對內地生「躲在強權身後」的刻板印象。」換句話說,是幫了倒忙。(「幾個內地生對於香港大學學生會校園電視9月1日發佈影片及事件後續發展的一些看法」9月7日立場新聞)。也有本地生認為,信件中condemn 完又 condemn,不但沒有解決多年結下的矛盾,反而擴闊同學們之間的分化。久而久之,本地生把校內種下多年的分歧和種族歧視混為一談,反令內地生繼續淪為箭靶。

廣告化宣傳惹來反響

作為教師當然十分歡迎課室有來自不同地方的學生。在課堂上,不同國家、和大陸不同省市的同學,往往可以講到自己出生地居住地的不同的文化、歷史和現況,教與學獲益良多。只要講師處理得宜,同學在課程上是完全可以感受到的,包括外國、大陸和香港同學。可是,從香港學生的角度,他們首先感受到的是「搶資源」的壓力。有同學說:「許多本地生對學校的印象就是校園內充斥著自由行人士。」香港大學是市區校園,地方有限。「Main Library、智華到底要多早到達才有位置看下reading,連到main camp都要幫忙拍一張照片。」這些日常體驗碰上大學一些播著罐頭音樂、「畫面好靚」的廣告,難免會收火上加油之功效。

大學自由行化後果浮現

當跑數成為日常,大學指標愈趨唯量是尚後,也不再是一個自主的知性殿堂了,反而變成了一個半公營又半市場化的怪局。因此,無論在競逐排名(「國際學生」百分比)或者是自資課程的學費收入,「中國市場」也成為管理層近水流台,手到拿來的獵物之一,如同政府不斷增加自由行挽救香港經濟一樣。但另一邊廂,校委會越俎代庖,堅持辭退戴耀廷教授一事還歷歷在目,加上港大校方現時欠缺香港學生認同的靈魂人物,同學漸漸認為大學也是統治機器的一部分,自己則成為學校制度裏的邊緣人。同學認為:「在專制制度裏的反抗,不就是香港學生的本能反應嗎?」學生對大學操作不知其所以然,但也會認為大學忽視了長遠對內地過度依賴和隨之而來對思想和學術自主的影響。

教育和管理不可本末倒置

中央管理小組援引教務委員會在2019年9月通過的「Civility on Campus」文件去劃分言論自由的界線。文件中所引用聯合國對「hate speech」的定義,無可厚非。但聯合國不止是一本字典吧!它是二次大戰後,人類社會推動啟蒙、促進和平的現代壯舉。不去推動啟蒙議程、民主人權自由價值、保護文化多元化的話,管理層也只是自說自話而已。

當然在科層架構下,教育被視為教職員的責任。但如果課室內「仁義禮智」,課室外「管理主義」的話,學生只會見到大學的虛偽,也同時覺得教授學者「離地」。現在大學生的確有些讓人聽落去覺得相當浮躁,「不完美、有改善空間」的聲音,但畢竟教育是很需要誠意和耐性的事情。「大人們」如果只做方便的事,說方便的話,年輕人看在心裏,自然會disconnect。如果大學甘於和同學各取所需的話,那麼再宣傳一種虛假的歸屬感,在社交媒體上效果往往適得其反。

或許學生覺得唯有引起大學尷尬(而最佳的方法就是中港矛盾)大學才會聽到他們的聲音,走向激而不進的歧途。營運是尚的環境更令學生覺得,為什麼自己作為「消費者」或者「納稅人的子女」沒有獲得應有服務。如此管理層也不見得可以完全置身事外,長治久安。

讀大學要學技術性擊倒

在族群冒犯以外,同學們的其他訊息,包括學術自由和院校自主,被大學輕輕忽略了。這些批評,不止絕對是言論自由的範疇,大學更加需要正視,不能迴避。

我寄語同學,我們也不能將思考完全外判給社交媒體。極權不會一朝倒下,如果我們認為國際社會的文明累積,一個權力多元,遵守規則的世界(rule-based)更有助保護香港的話,我們更加要學懂它的內涵,學習累積文明的技術,深入揭露權力的矛盾和雙重標準,把那有形無型的威權主義對手,技術性擊倒。

作者歐陽檉為大學講師、張珮晴為社會科學碩士學生

本文刊於2020年9月15日信報專欄。本欄由「香港文化監察」邀請不同意見人士討論香港文化及文化政策狀況,集思廣益,出謀獻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