港區國安法實施後的第一週，我去了西營盤的中山公園海旁跑步。對上一次在那裡出現應該已是中學時期的事，所以這個公園為我盛載的記憶都是美好而青澀的。

我好像曾經在中山公園的運動場附近耐心等待習籃球的初戀男友。高中時和同伴為競選學生會所拍的宣傳照都是在這裡的草地取景的。大概是我變高長大了的關係，公園內的建築物和記憶的印象相比變小了很多。壓迫感增加了，但黃昏的天空與海仍舊開闊。

在今日西環，面向北方，迎著海風，竟然有種自由的感覺。

我跟隨同行朋友把水樽放在架起一個銀色藝術品的石躉上。石躉上刻有「平等」二字。這是記念孫中山先生的公園，這個「平等」在他所身處的時代脈絡下大概是指漢族相對於滿族的平等吧。歷史總是在開玩笑，在今日中國，如要爭取的話，一定就是維族、藏族相對於漢族的平等吧。

某些跑者之所以享受跑步是因為這是他們一天內唯一可以放空頭腦的時間，因為只要專心地重複持續運動肌肉就可以了。不過，我之所以喜歡跑步是因為有很多想法和意念是無法在坐在書桌前、臥在床上時產生的。有些煩惱只有透過持續地運動身體才能解決。當然也有無論如何也沒法透過讓肉體受苦而排解的煩惱與哀愁。

跑著，腦袋浮現的是世間各種不平等的事。由新疆的集中營、被迫絕育和嫁給漢人的維族婦女到在西方仍然持續的blacklivesmatter社會運動 。雖然眼前的斜陽美艷，但夾在過多的跑者和腦內令人難過的思緒之中，無論如何也談不上是令人身心舒暢的跑步經驗。

跑回上刻有「平等」二字的石躉前喝水、稍作休息時，公園的燈己亮起了。棕櫚樹下是一群在五顏六色的地墊上寫意地做著瑜珈伸展運動的外藉人士。嵌在地裏柔和的燈光打在他們身上，令我一度忘了這是新冠肺炎肆虐的初夏。較遠的空地有一群身穿五顏六色衣裳正在聞歌起舞的大媽，這是她們在慶回歸時所跳的舞步嗎？平心而論，她們可以談得上是起舞而非「亂舞」。

要看「群魔亂舞」？跑到中環碼頭吧，或者再跑遠一點，到添馬艦的政府總部吧。

這大概是作為香港人無論如何也沒法透過讓肉體受苦而排解的哀愁，我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