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在前面】又剛完成一個篇章,關於歌曲的「文本互涉」。忘記說,這本書有個名字,叫做《獨角獸的彳亍:周耀輝的音樂群像 The Solitary Walk of Unicorn: The Musical Portrait of Chow Yiu Fai》,已經完成了五個章節,留下最後一章關於音樂錄像的分析。其實,第一章完成的不是第一章,而是第三章的〈心窩有毒蛇 ‧ 肌膚有逆鱗:情色歌曲的身體書寫〉!四月時份,〈導言〉寫了一半後架構塌下,我拋開原有的構思,直接進入歌曲的論述,在闡釋許志安的〈迷糊 ‧ 情慾 ‧ 對象〉時候,剎那豁然開朗。我不是許志安的歌迷(我比較喜歡鄭秀文的嗓音),但對他沒有惡感,他最初發表〈迷糊〉一曲時候很受歡迎,認為是突破個人形象之作,但2019年「安心事件」之後,整首歌曲的接收被180度逆轉否定和謾罵,原來歌手可以唱情慾歌曲,卻不能在現實生活裏挑戰情慾的禁區。從此我將研究轉為「議題」的方向,拓展流行歌曲論述的多重界面,不再拘泥於原有給自己的框框。接著我完成第四章麥浚龍的聲音故事,終於找到了彳亍的軌跡,原來我才是獨角獸,於是便回去刪掉〈導言〉裏面無用的二千幾字,讓自己從頭開始!今天第五章完成了,回過頭去看來時步印,過盡千帆皆不是,獨立蒼茫自詠詩……這裏暫且上載第三章有關情色歌曲的結語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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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特勒說我們的身體、性和性別都是文化建構,「身體」被如何打造,便照現怎樣的性與性別。在香港的教育範疇或社會談論的風氣裏,對「身體」總有許多禁忌,有來自宗教的規訓,也有源於道德的制約,而大眾傳媒則傾向物化身體,對名人明星採取窺秘的手段,連同由身體而來的情慾或情色,往往祗是販賣和謀利的工具。於是我們好像常常談論身體、性與性別,卻很難開展一個開放、平等而多元的論述空間,演唱情慾歌曲的歌手,假如越界的行為溢出熒幕以外,便很容易受到審判,甚至遭受沒頂之災,從此消失熒光幕前。這些情慾歌曲就是巴特勒所說的「賤斥」,被主流的性別模式排除,卻以異端的姿態對抗主流雄霸的位置和力量,讓追求情慾自主的閱聽者在狹窄而壓抑的社會環境裏,尋得寄身的所在。許志安的〈迷糊 ‧ 情慾 ‧ 對象〉、梅艷芳和陳慧琳的〈夏娃夏娃〉、容祖兒的〈舌尖開叉〉、麥浚龍的〈酷兒〉和〈雌雄同體〉,唱演的都是邊緣的情色世界,內裏的身體支離破碎,性與性別游離不定(也不安或不安份),無法成為霸權的主體,卻以化整為零的方式,將主體或局部的身體散落四周,熔鑄非常態的性向景觀。周耀輝的情色歌詞,從來都不是卿卿我我的浪漫言說或呼天搶地的失戀呼喊,而是帶點幽默和反叛的意態,以異質的身體裝載流動的性與性別,在男與女的二元當中,拒絕固定和收編,不符合、不單一也不統合,甚至從人體跨入獸體,禮拜原始的肉慾,從臉孔到四肢、從人到蛇、從慾望到聖靈,用脫軌的步法行走崎嶇的人生與人性路途,在酷兒的賤斥地帶自得其樂也其樂無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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