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根.行動.媒體]綜合報導 2020.6.27
文：車仔
正值香港社會籠罩在國安法的烏雲下，菲律賓眾議院在本月初（6月3日）通過了一條2020年反恐法案（2020 Anti-Terror Bill），只待總統杜特爾特（Rodrigo Duterte）的簽名便可生效。定義「恐怖主義」的字眼如出一轍：「威脅國家」、「嚴重危害公眾安全」、「令社會不穩」。但在菲律賓，將異見者滅聲甚至法外處決，這些事情不只是人們心中的恐懼，而是杜特爾特上台以來的慣例和現實。如今，一如港區國安法的通過，暗角的打壓變得名正言順，而菲律賓的社運團體——包括在香港工作的菲律賓移民家務工組織，正在激烈反抗，呼籲國際民間社會的支持。但在菲國疫情惡化、封城持續下，當地行動者時刻面對被濫捕、無理扣押甚至法外處決的危險；海外移民家務工組織者也遭受網軍攻擊、政權抹黑甚至被遣返的威脅。
菲版「國安法」的進階版
自杜特爾特上台以來，菲國以「反毒戰」為名，肆意掠殺平民和異見人士。面對農民、原住民的反抗，鐵腕政權以戒嚴和武裝鎮壓以對。根據聯合國於今年6月4日發佈的菲律賓人權狀況報告，由國家發動的打擊毒品戰爭殺害了至少8,600人，當中有許多根本與毒品無關或只是異見份子，但涉嫌謀殺者，卻「幾乎不受任何懲罰」。
上月28日，一名來自菲律賓都市貧民組織Kadamy的成員Carlito Badion被發現棄屍高速公路邊，該組織扎根奎松市 （Sitio San Roque）倡議都市貧民的住屋權，並曾於2017年發起佔屋運動，佔領空置的軍警宿舍，令其中3名成員被列於「恐怖份子」名單。與此同時，網絡言論和新聞自由的空間也在縮窄。2012年通過的《網路犯罪防制法》（Cybercrime Prevention Act）新增「網絡誹謗罪」，最高刑罰監禁6年，追溯期達12年。今年6月15日，多次抨擊杜特爾特施政、曾質疑警方以掃毒行動濫殺平民的菲律賓媒體Rappler行政總裁兼執行編輯Maria Ressa被判網絡誹謗罪成。
來到今年，情況只會更差。港府和中聯辦將反送中運動視為恐怖主義苗頭，藉此合理化國安法實施；而早在2007年，菲國就已實行臭名昭著的《人類安全法》（Human Security Act），「透過激起社會恐慌而要脅政府回應非法訴求」的行為被定義為恐怖主義，一經定罪即判入獄四十年，期間不得假釋。但菲律賓政權誓要將打壓進行到底：剛通過的反恐法案將恐怖主義的定義拓闊，只要被視為「威脅國家、令社會不穩、嚴重危害公眾安全」，都有機會被定性為恐怖主義，可被判終生監禁。除了合謀，新法案還規定凡是組織、訓練、籌備和促進上述恐怖主義活動，同樣可被判終生監禁；即使威脅或煽動，也會被判監十二年。與中央聲稱港版國安法只會影響極少數人一樣，杜特爾特政府也稱只要不是意圖傷害他人或危害公眾安全，一般示威、倡議、提出異見將不受影響。但事實上，據菲國媒體Rappler報導，早前有教師在社交媒體上批評菲律賓政府抗疫不力，隨即以煽動叛亂罪被起訴。
與國安法的實行相似，菲國透過2007年的《人類安全法》成立了「反恐委員會」（Anti-Terror Council），繞過執法部門和司法機關，直接拘捕和扣押嫌疑「恐怖份子」。反恐委員會的成員由現任政府的高官擔任，相當於由林鄭月娥、鄭若驊、李家超和鄧炳強組成的「維護國家安全委員會」。舊法規定，只要嫌疑人處於被監視的狀態，委員會便可扣留疑犯而毋需法庭手令；新法通過後，連監視的程序也省下，委員會有權隨時扣留疑犯，且最長扣留期限由3日延長至24日；而監聽和監視嫌疑人的期限則延長至60日。
疫情加惡法 民間社會雪上加霜
菲律賓正面臨嚴峻的疫情挑戰：根據在港菲律賓移民公共組織的聯合聲明，市民得不到免費的全民檢疫，前線醫護人員缺乏個人防護設備，近800萬正式工人停工甚至失業。此刻，全國更進入了比武漢更長的封城狀態，市民除了失去收入，因為工廠停運，連食物都開始短缺。儘管如此，杜特爾特政權的精力非但沒有花在抗疫之戰上，反而加劇對民間異議聲音、維權人士的打壓和掠殺。早前，一位社運人士Jory Porquia在伊洛伊洛市（Iloilo City）的窮人社區做防疫教育，並為他們提供物資支援，卻遭到警察多番阻撓，警告他不要繼續。4月30日，他在家中被四名身份不明的武裝男子槍殺，身中9槍死亡。5月1日，有民間組織在馬利金納市（Marikina）開設社區廚房為受封城影響的窮人提供食物，但其中10名義工包括吉普尼司機、教師及救援人員被拘捕。警方僅因他們展示「免費全民檢疫（Free Mass Testing）」的展板，便控告他們非法集結。
即使身在海外，菲律賓人民發聲譴責本國政府亦倍受威脅。根據焦點事件報導，一位在台灣做看護工的菲律賓移民工Elanel在社交網站上發佈影片，批評杜特爾特的防疫措施無法解決當地窮人的食物和醫療設備短缺，不但遭到菲律賓網軍的猛烈攻擊，菲律賓海外勞工辦公室（Philippine Overseas Labor Office, POLO ）的官員更登門威脅，稱Elanel已觸犯《網路犯罪防制法》，可以將她遣返。而在香港，倡議移民工權益、改善本國就業和基層保障、反對杜特爾特獨裁統治的菲律賓移民工組織Gabriela，也早在新反恐法案通過前，就被菲國標示為「恐怖組織」，不少成員的臉書賬號都試過被入侵。
「抗爭者不是恐怖份子」
應對惡法，當地和海外的菲律賓人民走上街頭表達強烈抗議。路透社報導，在6月12日菲律賓獨立日之際，超過一千人在首都馬尼拉的菲律賓國立大學校園舉行集會。他們戴上口罩，保持社交距離，舉著「廢除恐怖主義法案」（Junk Terror Bill）、「抗爭者不是恐怖份子」（Activists Not Terrorists）的展板並高叫口號。6月26日早上，一個關注性小眾權益的組織Bahaghari在馬尼拉舉行「石墻事件」五十一週年（註：1969年美國紐約一間同性戀酒吧「石墻」被警察突襲而引發衝突，後被視為同志運動開始的標誌）的同志驕傲遊行，自製的彩虹旗上寫著「廢除恐怖主義法案」的標語。但這一場和平遊行卻被馬尼拉警方粗暴腰斬，並無理拘捕20名遊行參與者，控告他們非法集結及違反社交距離。Bahaghari譴責警方濫捕，因為規定社交距離的社群法案（Bayanihan Act）已在24日解除且尚未正式延期，要求立即釋放被捕人士。
早前，菲律賓的同志社群「酷兒抗極權」（Queer Resisting Tyranny）亦發表一份聯合聲明，譴責執法人員對同志的無理拘捕、羈留和不人道對待，抨擊杜特爾特政府以軍事手法應對新冠肺炎、對異議者的打壓和殘殺。
Bahaghari臉書專頁當日的同志遊行直播截圖
在香港，菲律賓移民家務工組織自反恐法案通過以來進行著一系列行動和倡議，包括到菲律賓駐港大使館抗議、設網上論壇、社交媒體一人一相行動、發表聯合聲明、在休息日舉行活動向移工社群作倡議等。6月21日父親節，多個菲律賓移工團體在中環遮打道圍圈，每人拿著「廢除恐怖主義法案」的「嬲嬲標語」，並在路邊欄杆展示多張反極權、反對政府壓榨移工的橫額。同時，他們也倡議廢除自去年年尾實行、強制海外移民工購買本國醫療保險（PhilHealth）的規定，因為每月供款昂貴（目前為移民家務工每月薪金的三成二，供款還會逐年上升），加重移工的經濟負擔。（詳見：The SUN Hong Kong報導）他們更用鐵罐或水樽裝上硬幣，作為自製樂器，配上移工自創和改詞的「反惡法」歌曲，諷刺杜特爾特政府抗疫不力、譴責硬推反恐法案。
圖片來自Bahaghari臉書專頁
香港菲律賓移工組織行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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