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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地攝記不敵催淚彈暫退前線 紀錄抗爭傷痕入圍世界大獎

本地攝記不敵催淚彈暫退前線  紀錄抗爭傷痕入圍世界大獎

(獨媒特約報導)香港攝影記者高仲明的圖輯《Wounds of Hong Kong 港傷》,上月入圍Sony世界攝影獎2020公開賽紀實攝影組。最近,他再下一城,發起眾籌並推出攝影集,以去年至今近一年的抗爭為主題,紀錄抗爭者的傷痕,希望提醒港人記住傷痛。

這一年,他因催淚彈副作用而兩度入院,也不得不離開前線,為自己尋找另一個位置。他說,攝影是自己與世界的唯一共通語言,所以他堅持要以影像說故事:「我係呢度嘅人,要講呢度嘅事。」

退下前線 以另一個角度正視傷痕

攝影集至今已籌得足夠金額,將由本地獨立出版Brownie Publishing印刷及出版,預計印刷5000本,於網上公開發售。高仲明解釋,拍攝這輯作品的契機源於自己的採訪經歷——在反送中初期,他與不少記者一樣,戴著面罩、穿著反光衣在前線採訪,未料他竟因吸入過多的催淚彈,導致皮膚痕癢、肚瀉甚至呼吸困難:「嗰陣我對眼好腫,腫到眼球都歪埋。」他因此兩度入院,後來被醫生勸籲要遠離前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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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年6月12日,金鐘。

於是,他不斷思考自己可以做什麼,「我係攝記嘛,所以我想紀錄呢件事(反送中運動)」。曾為《壹週刊》高級攝影記者的高仲明,多年來習慣做深入報導式的專題,很自然就想到拍攝抗爭者的傷痕:「喺前線,記者可能係呈現一個big picture,呈現事情嘅始末,但係我影傷口就係一個細啲、深入啲嘅角度。」

用影像說故事 難忘抗爭者神態

高仲明負擔不起影樓的高昂費用,只好相約抗爭者在公園、後巷等公眾地方拍攝,偶爾也會借用朋友的工作室。在他拍攝的芸芸傷者中,一名17歲的男孩讓他印象最深刻。在某次大埔遊行中,男孩被警棍打到尾指,自此每當他握實拳頭,尾指便會不受控地彈出來。拍攝時,男孩的身體表面沒有明顯傷痕,但高仲明說他神情恍惚,可以感受到他內心異常恐懼,「(佢)口噏噏咁,問點解係我啊?我又無做過啲咩……」高回想時皺著眉頭,說當自己正視抗爭者的傷痕時,也會感到心悒,也不禁懷疑「使唔使傷成咁?」

被警棍所傷的中五生
被警棍所傷的17歲男生。

他理解受訪者的心理創傷往往比肉體上的傷害嚴重,拍攝時的心情也不時受到影響:「(個心)好似沉咗落去咁,覺得真係好慘」。這種感受對他而言並不陌生,高仲明曾拍攝不同露宿者及劏房戶的圖輯,當時他的內心同樣感到掙扎:「有時就係覺得,香港一個咁繁榮嘅社會,但係有咁貧窮都無人理,當然係難過」。

高仲明覺得,攝影是說故事的方法之一,每個眼神、每個動作都有不同意思;若要深入了解一個議題或一個階層,就必須付出時間,與受訪對象建立密切的關係和信任,儘管要同時拍攝好的作品和收穫友誼,絕非一件易事。

和世界唯一的共通語言:除了攝影師,想像不到自己能做甚麼

年輕時的高仲明,曾感到迷失,「覺得自己啲相影得唔靚,唔夠人勁囉」。只是他覺得,照片就像是自己與世界唯一的共通語言,他想像不到自己除了當攝影師,還能做什麼。「如果你冇興趣,係好鬼悶;但如果你鍾意,咁件事就會好唔同。」

無標題

如今入圍世界攝影大獎,無疑是對其專業的肯定。他覺得,當記者需要好奇心與熱誠,還要有自己獨特的想法和表達方式,「呢個世界點可以咩都一樣?」習慣每天帶著相機外出的他,特別喜歡在街上閒逛走路:「要行路先見到啲嘢」。他舉例指,自己就是「有一日喺旺角行行下遇到雄叔(露宿者),咪諗到做露宿者專題;有一日喺油麻地行行下見到個尼泊爾難民,咪想做少數族裔專題,我都係就咁行埋去話:你好呀,我係記者嚟㗎……」

他反對記者發牌制度:「一個記者稱唔稱職,唔係睇呢啲(有沒有牌照)。」在這行內打滾近20年,他看著新聞製作和參與模式不斷改變,也留意到在生活離不開互聯網的今日,人們對新聞照片的需求和標準正不斷提升。他認為這是好事,「而家咁多IG大師⋯⋯多啲競爭先會有進步,唔係嚟嚟去去都係個幾個(攝影)『大師』攞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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奔馳與卻步之間:我係呢度嘅人,要講呢度嘅事

日光之下無新事。高仲明同意,記者的工作是不斷又不斷地重覆。「所有事都發生過,所有讀者都睇過㗎。」不過他相信,報導的意義是要繼續提醒讀者:「原來弱勢社群從來無消失過,話比世界聽有呢啲嘢。」快將40歲的他自嘲為「叔叔」,感嘆自己的年紀在行內已不算年輕,偶爾也會覺得工作很吃力,「嘩⋯⋯ 辛苦到想死⋯⋯」

在繼續奔馳與卻步暫停之間,高仲明選擇跟隨自己的步伐,繼續用照片說故事:「我係呢度嘅人,要講呢度嘅事」。

《Wounds of Hong Kong 港傷》展覽資料:
日期 Date:13/6 - 4/7/2020
時間 Time:1200 - 2000 Tue-Sun
場地贊助 Venue Sponsor: Openground,深水埗大南街198號
眾籌

記者:湯璧瑜、馮曉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