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萬方來難登臨香港,支聯會的記招不受注意,可是網絡的詮釋始終令筆者大感意外。
劉穎匡先生說:
「據傳媒報導,支聯會最強烈反應係擔心無法籌款令會務難以維持。」
從留言可知其資訊應該來自 Now TV。
可是筆者全程身在記招,完全沒有上述印象。
本來支聯會只是在記招的發言時段尾聲呼籲募捐。Now TV 的報道內容,其實來自記招問答時段,先後有兩位記者追問,若沒了六四晚會,支聯會的財政會否出現危機,能否維持下去。
李卓人等成員答過一次後,顯然不想再聚焦於錢,主動截住記者話頭。「資金方面無謂估啦」(26:00),轉而答今年晚會如何應對打壓。
其實整場記招大部分時間,主要都在談紀念館的新展覽;六四晚會被禁的對策;怎樣回應香港民族主義。
若讀者不信請看記招直播。
筆者解釋一下誤會的原委。是次記招大媒雲集,晚生見到美聯社的余偉建先生、路透社的蕭文超先生、BBC 等大媒記者俱在。
在國際和傳統媒體的歷史視野,支聯會存亡就是一國兩制存亡的重要指標,六四晚會首遭取締是歷史大事,所以大媒自有其問題意識:六四晚會被禁>政府故意陰乾支聯會>支聯會行將不保>一國兩制喪鐘。
年輕人也許很難理解:而家咩時代支聯會仲算乜指標?但坐報館幾十年的記者和編輯就一定會咁諗。不同年代有不同問題意識,因此大媒記者難免會追問此「大路問題」。
傳統媒體所關心的問題本無問題,但年輕一代看來就會易生誤會。
至於筆者和另一記者則想切題,關注支聯會冀將六四與反送中扣連,就迴避不了民主中國與香港民族的矛盾。筆者未因個人政見而寫鱔稿,堅持要問挑戰的問題,自忖不過不失。
新聞不可能全靠直播,媒體必須主動挖掘並採擷有價值的內容。至於如何取捨便見媒體的用心。愚以為是次報道,有線就做得最好,堪為表率。
筆者是懵懵懂懂,不自量力地靠自學投身新聞寫作,曾一度相信某種「後現代論述」:《紐約時報》也不過是自由派喉舌,天下媒體莫不如是。
後來筆者訪問入獄前的梁天琦。那時自己劈頭就對他說:「某報訪問根本係做你。」
當時他忍不住笑,就是在《地厚天高》常常見到的笑容,看似爽朗但暗藏無奈。經過媒體的追捧和追殺,直到他拒絕流亡,自願坐牢,媒體才肯放過他。
由是涉世愈深,愈明白有些「明門正派」的傳統媒體,都會用「李先知」、「消息人士」等等「春秋筆法」捧人整人,為不同勢力的 hidden agenda 服務。讀者必須留意,未來數字媒體會繼續披露「獨家消息」,既令我們擔驚受怕,也為政權緣飾。
「明門正派」的操作沒有令筆者轉投「魔教」(後現代論述),而是學會敬重香港電台,那些平鋪直述的報道簡直是清泉。繼而涉獵新聞專著,知曉《紐時》和《明鏡》審稿之嚴,思之慚愧,愈益收斂。
媒體和記者都有立場,不必妄求中立。但下筆必須時時刻刻要求自己保持能力、公正、良心。
為了折中,筆者會坦誠交代自己立場,並告誡讀者不宜盡信在下,必須兼看其他媒體的報道,才能整合真相的全貌。筆者也有自己的 hidden agenda,但會保持警惕,力免自己淪為 propaganda。
當日紀招結束,筆者走到圖書閣立時就瞥見《香港獨立》,不僅對發現興味盈然,也很奇怪沒有媒體在意。
筆者料想支聯會中唯有一人會這樣做,果不其然。是次採訪雖微不足道,且泛人問津,但寫就時卻心滿意足。因為捫心自問,無論能力、公正還是良心,在這次採訪都有盡力兼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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利申
老人家守舊義,最初接觸社運的緣起就是六四。當年讀到趙越勝先生的《燃燈者》,驚為天人,改變一生,花了兩千蚊買下數十本書,送給其他「六四報哀音」義工。
由趙先生的書而認識到周輔成先生,無論中國有沒有民主,香港會不會獨立,他永遠是在下的人格楷模。
昨晚翻來覆去默念吳宓對陳寅恪的評語:「我輩本此信仰,故雖危行言殆,但屹立不動,決不從事俗為轉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