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對立法會協調的「囚徒困境」理解](/sites/all/themes/inmedia_2021/images/white.gif)
立場新聞有一篇訪問戴耀廷的文章,以博弈論囚徒困境作喻,寓意只有各派合作才有望爭取更多議席,我猜想法應該不難明白。協調的過程中,類似的想法經常閃過腦海,但觀點卻有點不同,當真拿博奕論設想初選協調困局,我會得出三個結論:
1. 協調成功會得到更多議席,新人會有更多機會進佔席位;但現存政黨與素人無法合作,對現任議員反而不大影響。
2. 只有新人/現任議員一方願意協調,蝕底的不是願意協調一方,不協調一方反而因相近陣營爭相出選,分薄相近政治光譜支持。
3. 不選擇合作的原因是不信任對方的話,應該選擇多輪協調,以增加合作誘因。
這些觀點或許都不必用博弈論便可得出,但既然談起博弈論,為免下文太複雜,嚇怕大家,索性先把結論說出來好了,我絕對不是專家,歡迎專家賜教。
有利新人與否
關於現在的協調制度是有利傳統政黨還是新人的問題,本文不會用「素人」能否當選為命題,因為有素人不想被歸類為素人,有些參政多年還稱自己是素人,根本是建構出來的身分,無法拿來分類。我會把對局,也就是參與選舉的持分者分為新人和在任議員,關心的是新人有多大機會晉身立法會,那怕甚麼黨派也好。我假設說法亦與本土派利益相符,曾經聽過他們說,一可能終極目標,是取代議會的傳統政黨,不取代主流泛民,議會政治不會有新想像,不會硬起來抗爭。對我來說,本土派、素人、男神女神當選都無所謂,議會路線可以藉選舉期辯論,這裡只關心新人相對舊人有多大機會勝出。(註1)
不能否認的是,新人先天地比現任議員蝕底。無論知名度、議事經驗、往績,做過議員一定比未做過的好,這叫做現任優勢(incumbency advantage),是公認的選舉現象,何況現任議員在這次運動中,大部分也獲市民好評。新人也很難要求現任的人棄選讓路,以民主黨為例,側聞今屆預算只出選原本勝出的議席,你可以批評公民-民主兩大黨雄踞五區主導議會會出現甚麼問題,但總難扣上霸道、人家出選不合理的帽子。新人要吐氣揚眉,必須靠競爭,爭取市民認同。
參照表(一),2016年立法會選舉,民主陣營在缺乏協調下直選和區議會(二)取得40席中的22席。(註2) 今屆沒有協調的話,可以預算所得議席相近,而現任議員基於優勢和反送中運動表現,很大機會連任,粗略綜合傳媒報道,尋求連任的大概都有18人,當作現任裡真的有人很不濟,有2人被淘汰了,加上不再尋求連任空出來的議席(4席),給新人進佔的議席只有6席。(註3) 筆者認為,要讓新人有較大空間晉身立法會,進佔新議席一定比和現任議員競爭容易,如果加上協調成功應得的新增2席 ,至少有8席予新人競爭。
把推算放到新人、舊人的對局裡面,會得出圖二的情景:
換言之,要有更多議會新面孔,理性選擇應該是支持協調。歸類新人、舊人的分析侷限是,無法全面計算政黨、素人參與協調的誘因,對政黨來說,新人的位置同樣可以是擴張的地方。但站在所有新人的理性選擇,應該是協調,增加競爭位置才是,仍覺得單憑一己之力可以勝出,是很進取,也很nash equilibrium。
不協調一方反而削弱勝算
另外,比例代表制有趣的地方是,有別於一般囚徒困境,相近陣營的人不互相協調,到頭來只會互搶選票。現在一種說法是,A 候選人不全然能盛載B 候選人主張,所以協調是消滅放棄者的聲音。第一,民主體制的落敗者,不見得勝出的人代表他們的主張;第二,比例代表制本身的設計便是彰顯社會不同陣營的聲音,提供的誘因反而是鼓勵相近陣營的人整合,即使是協調過程亦然。博弈論來說應該是還有子博弈之類的考慮,這裡筆者未敢深究,但正確的想法應該是A(可以是泛民/本土/素人)的支持是否足以成為勝出者的一員,而不是B是否統戰了我的主張。
真的要填充其餘方格,牽涉很多主觀考慮,未必正確,謹以九龍西為例分享一下。
a) 不協調一方的陣營代表交涉失敗,會各自派出候選名單,造成派員過多分票現象。比例代表制設計下是與光譜相近的對手競爭,影響自己派別的勝算,比影響對方派別還大。這裡假設大部分舊人都屬主流泛民,與新人有票源之別。
b) 有論調指舊人基於現任優勢,就算不參與協調,憑基本盤一定安全過關。但近日九龍西的案例說明,網上輿論對黃碧雲的批評,對現任形成一定程度的壓力;同時,政治光譜相近的工黨和民協同有意派人出選,沒有保證一定穩勝。(註4)
c) 若如右上角,新人不協調,他們頂多是混戰,很多「素人」表示有意參選,戶分相近選票,可能最後只得一席。分析未能顯示的是「素人」和「新人」分別,因為未能凝聚力量,新席位很可能由傳統政黨新人囊括,甚至有建制派看準票源分散,奪得議席,故以0.5表示風險。另一方面,左下角呈現的,卻是素人願意協調,但舊人不願協調的情景,都會出現一樣結果。九龍西比較多傳統政黨競爭,我假設分票問題一樣嚴重。
d) 任何無法協調的結果都會導致議席減少,無論只有一方成功協調,還是完全無法協調,都預想拿不回4席。
單以九龍西變化推演,我們便得到圖三的結果:
結果很明顯,除非我誤解了比例代表制,否則很難設想主動提出不協調是一個理性選擇。或許各方都好想成為坐二望三(2.5)的一方,可你的勝利是建立於對方協調失敗為前提,是己方不能控制的。
立場新聞的報道還有一點對協調機制的批評是,泛民終歸是難以信任,沒有人會知道關鍵時刻他們會否遵從承諾棄選。我沒有預知未來的水晶球,只能說根本地不信任的話,已無合作可言,不過要確保對方遵從承諾,博弈論便主張重複博弈以促進雙方有基礎合作。最初擬議選前無約束力投票,便是為了在棄選以外,多加一次機會讓各方慎思參選勝算。而且,敢一反承諾者,也很難再取信於政界。
要35+一點也不容易
最後想強調的是,要達成立法會過半的目標,一點也不容易。上表可以看見,地區直選聯同區議會(二)充分協調,24席已是很樂觀的結果,香港島我衷心希望多贏一席達4席,然而你不能排除第二個王維基參選,你都做不到團結,哪有資格呼籲別人集中支持?究竟有幾多人有議席非必然的憂患?還有11席要從傳統功能組別處拿回來,把陳沛然醫生算進我方,還要多爭至少3席。拓展傳統功能組別談何容易,直選失利一席,便要寄望傳統功能組別多一分。
不過所謂博弈論分析侷限亦甚多,不必把它奉為圭臬。有人會考慮怎樣的協調形式才較有利、有人甚至覺得不支持才最符合團隊的處境,這些都不是囚徒困境或本文能處理的範圍。正如Jonathan Wolff在最近一篇訪問說:「哲學家第一件事是學習聆聽多於言說」;「只有鞋匠懂得造鞋,但也只有消費者才懂得鞋哪兒軋腳。」(註5)
我們不必聽到有人不同意協調便撻伐,或許背後有其苦衷,又或者只是不同意某部分,聆聽,是制度建立之本。別只批評沒有調和的方向便好,那不會找到出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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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1:本文對新人舊人全無價值評斷。
註2:假設這就是不合作均衡(納殊均衡,Nash Equilbrium)
註3:假設現任議員繼續連任的話,有機會包括:民主黨(7席)、公民黨(4席)、人民力量(1席)、街工(1席)、熱血公民(1席)、香港眾志(1席)、小麗民主教室(1席,加入了工黨)、朱凱廸(1席)=17席。這裡不計DQ喪失議席,新民主同盟范國威也參選的話,在任議員參選則共計18席。同一政黨尋求新人接班,會被歸類失去現任優勢,權當新人類別。
註4:以新舊分類,缺點是難以分析傳統黨派新舊人參選多寡所帶來的分票問題,表格只是以九龍西為據推論議席起落。
註5:“The first thing philosophers have to do is learn to listen rather than talk. only the shoemaker can make the shoe, but only the customer knows where the shoe pinche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