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獨媒特約報導)在過去大半年間,香港的政治氣氛經歷翻天覆地的轉變。在武漢肺炎疫情下,社會運動貌似減退,南區社區刊物《南誌》團隊卻未敢怠慢,繼續譜寫屬於南區人間的故事。由構思、分工、排版、印刷到派發,《南誌》八名成員一手包辦,甚至需自付上千元的印刷費,過程絕不容易,靠的就是對南區的歸屬感。
他們印象中的南區,向來自成一角,居民不太熱衷於社區事情。不過,「唔係話投完票就等於盡咗公民責任」——阿生、阿Po和Melody希望延續區議會選舉關注社區的熱度,最終令「藍色嘅人變黃色。」
目標未必會成功。但三人說,至少嘗試過,便無愧於心。
不甘建制宣傳機器 看重區政盼重奪話語權
《南誌》於今年一月面世,取其字面解釋,就是南區的記載。刊物分為「區政摘要」、「人物專訪」、「專題」、及「社區熱話」四部分。有別於區內以往親建制的刊物如《南區報》等,他們希望呈現較完整的資訊,除訪問當區區議員或地區工作者,亦會紀錄區議會的重點議題,例如第二期《病港》,便報道了南區環境、衛生及健康事務委員會跟進區內確診個案的事宜。「專題」和「社區熱話」的部分則會就社會議題訂定內容,如成員於創刊號《啟航》就海洋公園虧損問題分享見解,亦歡迎讀者來稿。
望將藍絲變「黃」:「每個人做少少,就會引起軒然大波」
阿生(化名)、阿Po(化名)及Melody是《南誌》其中三名成員,分別是在職人士、大學生及中學生。這個年齡迵異的組合,正好反映了編輯組的特色——年齡差距雖大,卻都是關心及熱愛社區的南區居民。創辦人之一阿生指,民主派雖然於今屆區議會選舉大勝,但社區長年由建制派把持,要建立居民的信任,需要一點一滴地累積。
創辦《南誌》背後的理念,源自阿生的個人經歷。她的父親是紀律部隊人員,政治立場與她完全相反:「由雨傘到反送中都貫徹始終地企喺政府嗰邊。」儘管武漢肺炎疫情令阿生父親的立場有所動搖,但阿生形容他「認同政府做得唔啱,認同政府係剝削緊市民嘅自由,綜合哂所有認同,但都係『藍』嘅。」
她苦笑說不理解父親的mindset(思維),二人有時會故意避免政治議題,免得吵架收場,只好透過其他渠道說服他接受民主派。不過,她一直隱瞞父母自己有份參與《南誌》製作:「唔想由做女嘅身分去push(推動)呢件事,因為佢哋會覺得你點都係黃色嘅生物,但如果某一日佢哋喺街收到呢本嘢,得著會更大。」
中六生Melody並非創刊成員,但早於九個月前就有創辦刊物的想法。她指,當時反送中運動剛開始,未幾便進入白熱化階段;自言為「極度社區活躍分子」的她希望為歷史留下紀錄,卻因範圍太廣而無從入手,慢慢打消念頭。機緣巧合下,朋友把《南誌》招募人手的通告傳給她,身兼學校反修例關注組成員和區議員義工團隊的她決定再走前一步,成為《南誌》中主力負責對外採訪的成員。
相比二人,略顯文靜的阿Po是科大計算機科學及工程學系四年級生,負責排版及設計。談到初衷,阿Po坦言自己過去並不熱衷於政治,卻是受港大法律系副教授戴耀廷的一席話而改變——反送中前,阿Po曾修讀了一科有關香港政治的科目,當時學校邀請了戴耀廷分享,戴的一段說話,讓阿Po至今仍記憶猶新:「可能宜家做唔到啲咩,但每個人做少少,就會引起軒然大波。」
從政治冷感到區議會大勝 南區會繼續改變嗎?
翻開《南誌》,簡潔的排版和用色映入眼簾,紙質光滑,顯然花了不少心思。同樣有出版社區報刊經驗的記者訝異:從創刊到印刷,竟然只花了短短一個月。三位不同背景的人連結在一起,是因為愛,還是因為責任?
阿生指,他們從構思、分工、排版、印刷到派發全都是透過通訊平台telegram溝通,而事實上,訪問當日正是阿生和阿Po的初次見面。部分成員有其他事務需兼顧,過程中所依靠的便是對南區的歸屬感和責任感。
談到對社區的印象,年紀最小的Melody可謂「計仔多多」。在她眼中,南區是個恬靜且富有人情味的社區,但因為社區偏遠而自成一角,居民不太關注社會議題——說白了,就是政治冷感。區議會選舉變天後,民主派逐步取得話語權,但Melody認為未止於此:「一個區應該係區內人決定,唔係話投完票就等於盡咗公民責任;區議員喺議會發聲,但都需要居民參與、討論同畀意見,因為社區嘅政策係同我哋嘅生活息息相關」,她語重心長地說。
「以前未有地鐵(編按:南港島線於2016年通車)更加係!」,負責「區政」的阿生表示同意。大半年,源於反送中的「黎明開花」行動,南區每每只有三兩居民響應。直至去年11月,防暴警員闖入香港仔、於私人住宅內粗暴拘捕居民,社區才出現改變,民主派亦成功在南區區議會取下17席中的15席。
阿生從小到大都住在南區,見證著南區的變遷,難免感觸。她沈默片刻後,不住說起到前任區議員、民建聯麥謝巧玲的「不堪」:「佢只喺競選期間現身同街坊講早晨」。Melody隨即搭話:「你嗰個有講早晨都好呀,我嗰個見都見唔到呀!」現在,這一切都已停留在過去,説罷,二人忍俊不禁。「十個住南區嘅人,十個都鍾意南區!」阿生如是說。
八人夾錢付過千印刷費:談不上影響世界,但無愧於心
鴨脷洲風之塔公園、香港仔碼頭、外牆繽紛的華富邨、大街小巷不同的黃店⋯⋯「你知唔知鴨脷洲曾經係全球人口密度最高嘅島⋯⋯你知唔知《文匯報》間廠喺呢度⋯⋯」提到南區的種種,三人滔滔不絕。溫馨的背後當然有製作的艱難,《南誌》第一期印製了一千份,第二期的數量是翻倍,動輒上千元,全由成員們自掏腰包。「大家都係隨心夾(錢),但會有幾個包底。」除此,他們亦受制於人手短缺,Facebook上開設的帳戶乏人經營,目前只好透過telegram發佈資訊。
未來,《南誌》會走到多遠?他們坦言未有具體出版計劃,但希望「長做長有」,最終「令藍色嘅人變黃色」。除繼續發掘議題和探討申請區議會撥款的可行性,他們亦希望力邀建制派議員接受訪問:「唔係我哋唔搵佢」,他們強調,「希望同個社區一齊進步!」
距離今屆文憑試開考只有數日,Melody大嘆壓力大,還反問記者當年應考的心得。她説,自己其中一個夢想是成為記者,做個記事的人。中一那年遇上雨傘運動,今年畢業又遇上反送中,原本的last day取消了,她一臉無奈,說自己是「被時代選中的人」。
文憑試過後疫症會否緩和?疫症過後,社運的熱熾又會否重燃?三人不甚樂觀,但阿Po坦言不願放棄:「唔想俾佢(社會運動)停,驚好似雨傘咁停咗,中共同港共會用盡一切方法打壓、滲透。」他分享自己最喜歡的書本的一句,來自《如果這世界貓消失了》:「雖然我們的生命不至於能影響世界,但至少世界存在過我們呼吸過的證明。」「至少有掙扎過,就算失敗,都無愧於心。」
記者:湯璧瑜、何紹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