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根行動媒體】報導
行動記者:車
武漢肺炎疫情持續,政府無視民間封關的訴求,前線醫護和全香港人的安危懸在一線。醫管局員工陣線短短幾日內爆增會員數目至近二萬人,今(2月3日)發起第一日罷工,號召非緊急醫護人員罷工,若政府不在23:59前回應全面封關等五大訴求,便立刻發起第二輪總罷工(編按:特首林鄭月娥下午出席記招宣佈封閉部分關口;當晚工會與醫管局談判破裂,第二階段全體會員罷工正式啟動)。【草根行動媒體】來到屯門醫院現場,和罷工與不罷工的醫護人員、負責醫院清潔的姨姨,及前來聲援的屯門街坊聊了一下。
(屯門醫院街站的聲援義工)
護士心聲:罷工仍心繫病人
醫管局員工陣線工會理事譚小姐本身也是公立醫院護士,做了五、六年,工作範圍涵蓋手術及醫療兩方面。她在去年10月左右加入工會前期籌備工作,12月正式成為理事一員。要罷工,她坦言醫護人員受到巨大壓力。「首先你擔心patient(病人)。病房唔可以冇人……二嚟擔心加重同事負擔。」她不同意醫護罷工是自私的行為,像過往掛十號風球,一眾同事堅持行路也要上班。以她任職的病房為例,今次醞釀罷工,同事之間早已協調好人手,以維持部分醫療運作,譬如夜更會安排二至三人當值。問及罷工期間當值的同事會否有怨言,譚小姐表示不參與罷工的同事其實都很支持今次行動,堅持上班不過是為病人著想,絕非支持政府的說辭。除了處理病人的期望和同事的工作量,上司的壓力也令很多醫護徘徊在罷與不罷之間。雖然譚小姐的部門經理(DOM)並沒有施加太多壓力,但有同事被上司威脅,如果罷工,就要投訴他至吊銷牌照。
醫護罷工其中一個訴求,是提供足夠配套予照顧隔離病人的醫護。譚小姐為我們描述了病房物資緊拙的情況:一般病房的口罩只有最低規格(Level 1),口罩的分配不再靠請示,轉由上級統一配置數量。護士的保護裝備裝備還差過警察:防護衣完全無法遮蓋頸部、腳部和鞋。隔離病房的安排更加失當,負壓系統並不完善:除了單門設計以致無法有效隔離病菌外,有些醫護需要離開病床,走至另一病房透過網絡攝像機(webcam)觀察病人情況,根本無法為病人提供合理的照顧(有關隔離病房的物資短缺情況,可閱讀明報周刊報導)。
Matthew是醫管局員工陣線的義工,現職公立醫院化驗員。平日的工作包括化驗血液、糞便或尿液樣本,供醫生作診斷。疫情爆發後,化驗室也成為感染肺炎的高危場所。港大感染及傳染病中心總監何柏良昨日才剛確定新型冠狀病毒可靠糞便傳播,會否發現或發展成血液傳播仍是未知數,但Matthew稱化驗員的防護裝備只是一個口罩、手套及普通的實驗袍。就算被通知要檢驗懷疑病例的樣本,防護措施上也沒有加強。他坦言,現時連隔離病房的設施也不足夠,更何況他們這些不直接接觸病人的。今早在屯門醫院門口看見探熱人員有穿個人防護設備(PPE),他身邊有個威爾斯親王醫院的同事還感到羨慕。運送懷疑病例的化驗樣本過程同樣存危:Matthew指,這些樣本都只是簡單加多一層包裝,沒有額外的保護措置或運送指引。身位醫護人員,知道更多現時防疫的細節,他更加不忿:「政府完全係置香港於危險之中……仲要到宜家軟件(對病毒的掌握)、硬件(防疫設施和裝備)都係unknown(未知),點可以咁樣草菅人命?」
對於反對罷工的聲音,Matthew很想告訴大家,其實醫護人員才是對病人最上心。有醫生朋友因為手頭上太多症,還在說:「今日睇完,聽日先罷啦。」他希望透過今次罷工,醫管局高層可以重視現時醫護物資、配置不足的問題,更希望他們學懂尊重自己的同事和下屬,而不是一味地唾罵和責怪,否則只是將全香港人推至深淵。
不罷工同事的支持
午休時間,任職屯門醫院文員的Chloe和Apple前來街站支持。兩人均負責專科門診的工作,也會直接接觸病人。「一定要封關!」Chloe指,今早才剛剛接到一個由深圳過關、拖住行李箱和小朋友的病人,她能做的也只是通知姑娘,讓他們加強警惕;而自己的防護裝備只有一個口罩和文員袍,上班時無時無刻感到威脅。醫院大門的探熱程序也會有漏洞:醫院聲稱職員不用探熱,但連職員證也不用出示。Chloe擔心,不知有多少病人因此漏了探熱而直接進入醫院。兩人沒有罷工,令她們猶豫的主要是病人取藥的問題,「因為專科的藥普通門診冇得攞。」雖然有同事響應罷工,她們稱工作量上也不算太大,會繼續支持今次罷工行動。
一位屯門醫院的清潔姨姨在樓梯上大喊「支持!」令街站的士氣大增,還風趣地說:「唔好影我,我蛇王㗎咋!」正職醫護的防護裝備都緊拙,身為兼職外判病人服務助理(PCA),姨姨的裝備也只有口罩,穿著外判公司的制服。早前有位叔叔經過街站時,責罵罷工的醫護沒有職業道德。姨姨反駁:「職業道德?人哋條命就唔係命啊?」真性情的她不斷粗口問候林鄭月娥和陳肇始,指兩人不妨自己親身來醫院幫忙感受一下。她自反送中運動以來便有上街遊行,整個清潔隊都知她是「黃絲」,不時與同事舌戰。去年十月一位14歲少年在元朗示威中遭便衣警員開槍射中大腿,被送往屯門醫院治理,姨姨記憶猶新:「……一槍打落個?仔度,14歲咋,三個防暴仲將佢五花大綁……我一邊拖地,一邊鬧,講起就激氣。」如此敢言,怕不怕丟了工作?姨姨說得瀟灑:自己六十多歲人,「老一歲當賺咗」,還管這些嗎?
屯門街坊大集合
前來聲援的還有一眾屯門街坊。劉太以前做過八年保健員,負責派藥、插喉等工作,所以特別明白醫護人員的辛苦。因為太辛苦,子女也大了,便轉行做保安。去年反送中運動打響鑼鼓,她全情投入。因為調更麻煩又不想整天請假,她索性辭了份工,做「全職社運人」。透過運動,她識得一班屯元天的朋友,緊貼連登資訊,每逢有行動便會出現,又上法庭聲援、入荔枝角收押所探望手足。「我一個禮拜探兩次,有啲好慘㗎,五、六十歲入咗去,我哋咪買啲嘢入去探囉。」劉太和朋友今日11點半到現場,看見罷工簽到的人龍排到長一長,感到鼓舞。一些當年一齊學保健的同學反對醫護罷工,劉太反斥「佢哋係救香港,唔係自私。」她認為武漢肺炎爆發,大家都會受害,要求封關只是不想看見香港好像武漢一樣「淪陷」。與劉太一行人相熟的屯元天「戰友」李生中午12時到達,前一日留意到醫管局員工陣線會員大會通過罷工的議案,覺得醫護人員很齊心、很踴躍,認為今次是香港這麼多年來最有本錢的罷工:「港共政府都要靠我哋班醫護人員……(再加上)今次肺炎市民連口罩都買唔到,你話點樣平息民怨!」最後他們都想和醫護人員說聲:「撐醫護,撐到底!你哋做得啱!」
李生舉的紙牌用路邊拾起的樹枝支撐,有街坊伯伯路過叫他找支地拖棍,不用舉得這麼辛苦。李生答:「臨時拉夫,咁先夠街坊啊嘛!」
杜先生早上8點多就到達現場,他聽見有些路過街坊罵醫護是逃兵,隨即回家換了一塊紙牌回應(見下圖)。他認為醫護絕不是逃兵,也不是為自保,是香港政府在逃避責任、逃避醫療系統「爆煲」的現實。他指出,當權者完全有能力防疫,實行全面封關,而非一味「希望」疫情不會社區爆發。看見今次醫護罷工如火如荼,他分享了自己08年組織「維他奶工潮」的經歷:當年他是維他奶公司的一名基層員工,負責開貨車。03年沙士期間,公司打著「共度時艱」的名義扣減人工;沙士一過,薪金卻沒有調整,引來員工不滿。當時杜先生只憑一個「勇」字,透過聯誼組織廠內、廠外員工,了解他們在職場上的困難,一齊爭取改善勞工待遇,例如工廠員工需要在高溫生產的環境下工作,他們便向公司要求增加風扇。罷工的起因是公司「陰濕」減人工。佣金制度下,以杜先生為例,底薪每月7千左右,高峰時連佣可賺得2萬。但公司竟然稱是品牌形象做得好才讓產品賣得好,要改變佣金計算方法,但實質變相減薪。杜生在要求保障薪金的談判中被無理解僱,成為200多人罷工的導火線,最後成功爭取。所以他非常明白醫護罷工的犧牲,即使組了工會、有一定的法例保障,仍然難逃秋後算賬,呼籲大眾理解和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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