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非黃子華講大話,否則,一個寧願賣樓而換取最大創作自由的「傻佬」,一個真心拍電影給香港人看、延續香港娛樂特色和本土文化的創作人,沒理由不支持。
兩年前靠《棟篤特工》除去「票房毒藥」之名,但黃子華的金漆招牌始終來自他的「棟篤笑」演出,其中「魚蛋論」更流傳多年(筆者幾個月前也寫過一篇《攬炒思維與魚蛋論》),直至近來香港人精神面貌大變,手足相連,「我要佢少一粒魚蛋」才逐漸失去自嘲和諷刺的作用。
最近他再有新戲上演,卻被指是合拍片,亦有人不滿他冷對近半年的社會抗爭,因而發起杯葛行動。黃子華在 facebook 親自澄清,仍有人不滿他乘機谷宣傳。作為電影的投資者及擔大旗的創作人,擔心自己作品被不實傳言影響口碑及票房收入,乃人之常情;黃子華用社交媒體作澄清,就算兼具借勢宣傳的客觀效果,也不過是副產品,不應該太苛求。面對當權者、面對財雄勢大的波士,我們需要嚴格的道德批評。然而,對權力的制衡有程度之分,批判力度要合乎比例,黃子華還未到電影大亨的級數,太有潔癖的道德眼光,便不大適合。
黃子華在片段中提到,對自己新戲的票房信心其實不太大,想翻本要靠奇蹟。他又解釋為何要到深圳拍攝,也是預算的問題,因為在香港,他的資金只夠拍15日戲,但他需要拍50日。這其實亦帶出香港電影工作者的兩難:成本高,單靠本地票房難回本,「部戲只能賺回一間房、一個廁所,甚至只是一個水龍頭的價值」,而就算放棄中國市場,但在製作條件方面,要完全切斷和中國的任何關連可不容易。再慳皮啲、求其啲,不是不可以,但製作太水皮,便更難吸引觀眾。觀眾寧願看荷里活電影,香港商業電影便無法維持自給自足的生態,香港電影工作者又何以維生,何以有機會從實踐中學習和進步呢?一旦墮進惡性循環而無法自拔(其實現在正陷於其中,就算像《棟篤特工》有4000多萬票房,但夠幾多電影人開飯?香港一年又有幾多套本土電影可以收多過1000萬,更不要說4000萬?),那香港電影還有未來可言否?
黃子華的新戲會否令人失望,言之尚早,但至少要欣賞黃子華由《一蚊雞保鑣》至今的堅持、努力和嘗試——在商業和言志之間尋找平衡。黃子華是否夠黃,不應該看得太重,只要他不是獻媚地藍,便應該尊重和盡量支持。畢竟,「黃」的價值,貴乎情理並重的寬容,應容許人——除非大權在握——有不表達意見的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