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Faith in Crisis。Terrence Malick新作《隱藏的生活》首現今年康城影展,在台北看時,進場前每個人都要向保安交出手機。雖說原因是防止盜錄,但是進場看大師作品,本來就不敢用發光螢幕造次。
要數他近年作品,看過他拍伴侶的親密之難(《To the Wonder》)再拍現代人靈性生命的空虛(《Knight of Cups》),《隱藏的生活》時空跳回二戰,以一個拒絕效忠希特拉的奧地利農夫為主角。記憶中愈是甜蜜與溫柔,而現實是一天比一天殘忍。我們看導演的鏡頭作為一雙眼睛,穿梭共時性的時空(奧地利農村與柏林)和歷時性的時空(夫妻二人共同生活的往昔)。兩種時空,也許都是隱藏在主角記憶中的生活。
信仰受到權傾一時的獨裁挑戰,主教和神父都不敢說甚麼。猶太人在毒氣室裡,可會質問為何上帝令如斯慘劇發生,讓如斯邪惡的政權屹立地上?當Franz的辯護律師問他:「為甚麼不願意效忠希特拉?就口頭一句,沒人會當真的,而你這樣做就不會死。」我就知道,那是Terrence Malick用自己的方法,拍出遠藤周作《沉默》的中心命題。要是只需口頭一句,你願意背棄自己的信仰嗎?在遠東,傳教士們為守義(因信稱義)而死,更慘烈的是目擊他人因自己而死。要是信仰成為策略一種,那也算是信仰嗎?
Malick鏡頭下的Franz,每每把目光投向有陽光照耀的方向,他是守望的義人,沒有背叛自己。而在遠東,後來史高西斯改編的《沉默》當中,傳教士洛特里哥「踏繪」後,陷入全然真空的寂靜,雞啼與日出之前,他聽到上帝的話語。棄教又重歸信仰,反覆行進,居然使信仰在沼澤生根。洛特里哥又想起來了,那年他和另一渡海來日本的神父,赤身躺臥在長崎不知名的山上,微光裡有塵,塵埃猶如是陽光專屬的呼吸。這一幕,也是在看《隱藏的生活》時,我每每把奧地利的恬靜山谷、柏林監牢的狹小窗戶,連繫一起的原因。光,並不因為幸與不幸而改變,信仰也不會因為幸與不幸而改變。
即便當下,我不時想著念著,《沉默》的殘酷局面,是我最後的家鄉的未來。唯有寬慰自己,只要有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