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心被示威者狙擊,抗議集團創辦人家族成員撐警不遺餘力。中大學生前天(23日)更在校內發起「和你塞善 Can」行動,堵塞由美心集團營運的善衡書院食堂(善 Can)。正如過往有任何影響社會運作的衝擊事件一樣,主流傳媒都會找商界代表發表高見,吹奏「和氣生財」論,含蓄地恐嚇怕亂的市民,向「搞事者」施壓,以達至維穩目的。大台最叻玩呢套,亦唔係今時今日之事。佢地鍾意搵記者訪問受遊行示威影響的店主,而總會得出生意受損、最衰都係班示威者的結論。
今次便有報章訪問自由黨黨魁鍾國斌。鍾國斌話,現時商界因害怕受針對而不敢出聲,營商環境已被破壞,商家會「無聲抗議」選擇不投資,憂市民最終「自食其果」。
這種損害投資意欲、嚇走投資者、搞到一鑊熟的論調,基本上可用來抹黑任何具規模的反政府行動,就算民陣搞個大型和理非遊行,一樣可以被人抽秤,話影響營商環境和氣氛,打擊經濟,損害香港人整體利益云云。(當然,這種批評聲音極具選擇性,決唔會針對向太古施壓的中共,唔會嚴厲譴責元朗恐襲狂徒和濫暴的警隊)筆者不能否認,確會有商家因環境沒以往般穩定而選擇撤資。但第一,要追究責任,當然是指向當權者,指向始作俑者,而不應(輕率)歸咎於被中共/港府打壓、被警察殘酷對待而作激烈反抗的民眾。
第二,商家有光環,投資越多越好、對社會有益無害的迷思,也是時候反省和修正的了。
金融海嘯後,全球量寬救市,導致資金泛濫,湧入房地產巿場,乃眾所周知的事。物業持有者,隨房產價格上升而受惠,但對小租戶和「無殼」港人來說,也意味生活成本持續增加,追求自主/自在人生的目標更艱難;而隨著創業和上車的門檻不斷提高,靠個人努力而突圍的成功率自然有減無加。換言之,資金湧入香港,若主要投進物業和股票市場,而非用來促進實體經濟的健康發展,只會令特定階層和部分行業人士獲益,一般市民未見其利,先見有害。
水貨客經濟是一個例子。中國對香港的奶粉、藥物或化妝品等有龐大需求,而北區舖位鄰近深圳,深具升值潛力。資金看中這種「商機」,湧入來賺快錢,玩財技,政府又沒有適當的對應措施,照顧社區的基本需要(一被佛利民信徒扣上「干預巿場」的帽子便水洗唔清),任由店舖的市值和租金飆升,令植根多年、服務本區兼具本土特色的小店短時間內大量消失,傷害居民的身分認同和感情,剝奪低消費者的生活權益。若香港有租金管制,或規定要有幾多百分比的商店用來維持一個社區的完整性,平衡各方利益,而不是任得投資者瘋狂改變社區面貌和本土生態,情況不會惡化得這般厲害,不會累積這麼大的民怨。
遺憾是,政府一向高舉「大市場、小政府」的旗幟,並得到雷鼎鳴、王于漸這些經濟學者的加持,用來合理化規管少到罔顧民生的金融/經濟政策(這並非說,政府一味加強規管便是好事,對市場及大資本如何設限,才真正有益於社會,要透過政府、商界和民間社會三方研商,確立共識)。大商家給套上光環,彷彿會點石成金,所以政府不宜限制佢地,等佢地整大經濟個餅,就會人人受惠(所謂涓滴效應),但結果只是香港樓市連續9年全球最難負擔,貧富懸殊到每5個人就有1個窮,快樂指數則全球排尾七(請參考筆者《屬於大商家的和諧社會》一文)。
現實證明這種放任商家為所欲為的指導思想行不通,甚至是深層次矛盾的禍根(誰說不關economy的事?)。都說世上沒有免費午餐,那麼,迷信市場有自我調節功能,一樣有沉重代價,只不過主要由普羅大眾承受而已。當出街食一碗麵,半數以上的錢是流進地主的袋,不單樓奴,就連住公屋的人也逃不過大地產商的層層壓榨。而這個變相做牛做馬的進貢過程,已持續了幾十年,試問香港創造的大量財富,怎會不是慢慢集中在少數人手上?
這場逆權運動,正好讓我們深切反省問題出在哪裡。尋求變革,並非仇富,並非要打倒大地主,改行大鑊飯制度(更不是給機會中共打壓港資來換血),而是要在照顧市民的居住權、文化和藝術等權利的前提下,有效阻止市場的掠奪行為,讓香港的經濟結構和文化慢慢調整,減市樓市的炒作/泡沬成分,巿民一點點回氣,再逐步提供助力,向成為宜居城市進發。短期而言,熱錢和中國遊客減少來港,使相闗的物業市值和租金下調,部分投資者和水貨集團難免損手,但同時會帶來洗牌效應,起碼一些不屬於大集團的小本經營者,可以有較大的生存空間。此所以不少人為十一黃金周內地民眾拒來港旅遊,以及水貨店接連結業而鼓掌,對商界撤資亦不像以往般感憂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