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媒特約報導）2019年亞洲盃資格賽即將舉行，香港足球代表隊爭取在1956年後再次擠身決賽週。東方中場球員白鶴上週宣布退出港隊，點名不滿「韓國人金教練」，事件牽起中港矛盾的爭論，「滾回大陸做中國人」和「支那球員養唔熟」等的「批評」不絕於耳。然而，內地球員只要來港作賽兩年，便能轉為「本地球員」，並不會佔用外援名額；但近年國援球員大幅減少，原因何在？
獨媒訪問了三位球員，細說內地球員來港的故事，亦希望從中尋找問題的答案。
陳立明，29歲，廣州海珠人，2004年首次來港。
外號「細牛」的陳立明在1月初由大埔轉投今季空降港超聯的「R&F富力」，記者相約他做訪問；細牛表示不如「嚟九龍城傾下」，地點原來是球隊集宿的東方富豪酒店內。
廣州隊的少年
時間先回到2000年，那還是「廣州隊」的年代，那時恆大集團還沒入主，那年的廣州還沒有很多足球學校。
陳立明自小已愛踢波，足球是他唯一的嗜好。他後來加入廣州隊青年軍，土生土長的廣州少年加入廣州隊，看似順理成章，但原來一點也不容易。
「以前競爭好激烈，要同三百幾人競爭先考到入去。」經過一番龍爭虎鬥，細牛成為廣州隊14歲以下成員。
2000年後的廣州隊是怎樣的概念？中國足球還未成為土豪的代名詞，「廣州隊」每年更要尋找冠名贊助，歷經廣州太陽神、廣州吉利、廣州香雪、廣州日之泉和廣州醫藥。
後來，廣州日之泉後來在2004至2005年球季組隊來港參加甲組聯賽，17歲的細牛首次來到港和球迷見面。
擔任前鋒的他在港甲嶄露頭角，整季射入了三球。細牛的身材較同齡球員高大，「身體對抗、力量速度都唔可以同青年聯賽相提並論。」
有人走的匆忙
一年後，陳立明入選中國國家青年隊，時任主教練為賈秀全，並曾到緬甸踢比賽。當時的隊友是國家隊主力成員王大雷、黃博文和楊旭等人，均是如日方中和年薪過百萬元的國內頂級球員。
陳立明認為國青隊競爭激烈，要入選一點不容易，指國足守門員王大雷當時的「氣質已很強」，十分有領袖風範。
「廣州隊」的主場在越秀山體育場，直到廣州恆大衝超成功後，才移師到天河體育場；在越秀山展視球技是每一個廣州小孩的夢想，陳立明也不例外。
「有人嚟，就有人走，呢個就係職業足球。」在廣州隊待了近八年，但未能躋身一隊，不免有少許遺憾。
「其實好唔開心，由小到大都在廣州，但踢波就是這樣啦。」陳立明不諱言，最好是可以在家鄉踢波，「足球是汰弱留強的運動，未達到那個層次，球會就會不要你。」
雖然未曾為「廣州隊」上陣，但因為對足球的熱誠，陳立明由廣州去到番禺，加盟番禺明珠，延續職業球員生涯。「當時都幾唔開心，覺得要踢職業足球都唔係咁簡單。」
然而，「番禺明珠」只是珠三角職業足球聯賽球隊，踢的是五人及七人足球聯賽。後來，細牛在番禺明珠董事長鄧國華和番禺區足球協會會長陳偉的推薦下，來到香港的地區球隊大埔試腳。一起來到大埔的，還有荊騰和車潤秋，球迷稱他們為「明珠三寶」。
之後的事情，就是較多球迷知道的故事。2009年，首季來大埔，陳立明的月薪和大部分球員一樣，僅得六千元；而且被當作外援球員。對的，中國球員來到香港，是列作外援球員。
「感謝香港令我完成夢想。」縱使球隊資源不足，細牛表示，大埔給他的感覺是團結，球隊有一家人的感覺。陳立明坦言，要不是大埔給予機會，已離開了職業足球。「好多同期的廣州隊朋友都已沒有再接觸足球，有啲做緊文職同去創業。」
足可圓夢
來到大埔，陳立明談不上很成功。記者多次問到在香港較深刻和有印象的「時刻」，細牛的答案是：「真係無咩啦，最緊要有得落場。」
圖：R&F富力隊友荊騰和已轉投香港飛馬的安基斯，均是前大埔隊友
在大埔七年，獲得兩座冠軍。其中在2009年，球隊殺入足總盃決賽撃敗天水圍飛馬；陳立明奪得首個職業生涯的冠軍。球隊更衝出香港，殺入亞協盃分組賽。陳立明形容為「永誌不忘」，指十分享受替球隊在亞協盃上陣，因為對手比自己強，比賽是一場又一場的挑戰。「雖然踢得麻麻地，但你見到高手過招時，好難會唔興奮。」
作為前鋒，入波是唯一要求。細牛表示，每支港超球隊的華人前鋒「都很困難」，因為外援前鋒的能力相對較高；華人球員要保持良好狀態，才有機會上陣。「老闆俾錢請外援，無理由擺後補席，華人要踢就要爭氣。」
圖：大埔在2013年和2015手兩度降班，陳立明依然留隊爭取升班
離鄉背井將近十年，為的只是踢足球。幸而，家人對他成為職業足球員，十分支持。陳立明每逢放假便坐直通車回去探媽媽，他形容「足球是青春飯」，「仲有機會踢就一定要踢，始終自己好鍾意呢樣野。」
大埔在2013年和2015手兩度降班，陳立明依然留隊為球隊爭取升班。但大埔今年改由李志堅任主教練，細牛缺乏上場的機會，決定在下半季轉投「R&F富力」。離開已效力七年的大埔，難免有點不捨，職業足球始終是殘酷的現實。他表示和球隊只餘下半年合約，加上即將三十而立，需要思考未來。
細牛透露「R&F富力」主教練李志海親自聯絡他，邀請加盟球隊協助護級。「非常唔捨得，但球員踢波就係上陣行先。」
R&F富力是中超球隊廣州富力的青年軍，今季空降港超聯，參賽要求是「註8出3」，即是在中國球員以外，需要註冊8名香港本地球員，而每場必須派遣至少3人上場。多少「香港人」也好，這支富力確實引起不少球迷不滿，大多是斥此舉破壞了香港的制度。
說來有趣，來港七年、已拿到香港身份證的陳立明來到R&F富力，其身份已是本地球員。中國或是香港？對他來說，其實不是那麼重要。
來到R&F富力，細牛兼任後衛。
R&F富力「母公司」是中超球隊廣州富力，球隊基地位處佛山三水的柏寧山莊，球員每日的生活就是「食飯」、「訓練」和「瞓覺」。球隊在比賽日前一日來港集宿，細牛認為，雖然只有烏燈黑火的環境，但正好能集中精神訓練。「可以心無雜念，環境好適合訓練，香港都無咁嘅場地。」
問及中港矛盾，他表示感受到這幾年的氣氛不太好，有朋友在香港講普通話亦會被黑面。「中國又好，香港又好，應該多溝通，互相理解係好重要，唔可以各不相讓。」
他笑言，國內球壇最欣賞的球員是效力上海上港的武磊。細牛認為，中超迅速掘起的好處是本地球員能向頂級外援學習；但壞處則是球隊用金錢堆砌而來，缺乏默契和適應需時。
中港矛盾
談到近年較少內地球員來港，陳立明認為，主要是因為國內球市「升得很厲害」，華人球員的待遇上升，令有質素球員減少了來港。
細牛又提到，「中港矛盾」的確令班主搵球員時少了選擇。但他批評，香港隊近年的入籍球員年紀偏大，令年青球員感到氣餒。「講真，應該輸的波都輸咗，真係有需要用咁多入籍兵？」
他指出，港隊沒有給予機會年青球員展現自己，情況不健康，指正確路線應該是「盡快進行世代交替」。「36歲都仲踢港隊，仲可以踢幾多年呢？」
「我個人無咩故仔啦，成輩子都只係想踢波，希望無悶親你。」
陳立明的性格低調，內斂的他不是明星級球員。基層的故事，難免有點平淡；但落場時對隊友的提場、防守時的拚勁和永不放棄的精神，這些都是球員的典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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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者：麥馬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