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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屍殺列車》影評——末日中,貫徹你我心中的「正義」

《屍殺列車》影評——末日中,貫徹你我心中的「正義」

在現今喪屍片泛濫的電影市場中,屍殺列車不論是特技、故事背景還是劇情都並不突出,但其在人倫道德上的討論則遠超於不少作品。屍殺列車並不是一部災難片,反而像一部劇情片,嘗試以末日這極端環境下探討一個個所謂「抿滅人性」行為中的正當性。電影透過角色不同的道德選擇,一次又一次地詢問觀眾:「你認為這角色禽獸不如,但你又有勇氣做『正確』的選擇嗎?」

甚麼是正義?正義是一個抽象而浮動的概念,每個人都有自己就正義的一把尺,亞里斯多德認為,正義並非一個恆等的量度單位,而是存在於不同美德間的平衡點之中,正義在不同環境的標準都不同,因此他認為,一個義人應該可以在不同環境都可判斷自己行為上正當性,故義人自然會行義事。這道理看似牽強,但往往可以在觀看電影時成為一個有效的參考,電影中角色往往善惡分明,在角色面對一個個道德選擇時,觀眾往往傾向認為所謂「好人」角色的行為都是正確的,而壞人的行為一般是十惡不赦。

以《屍殺列車》中的角色為例,主角徐錫宇在電影初期棄愛妻男尹相華及其妻不顧,狠狠把通道大門關上,以及其在大田站隱瞞正確的逃生出口,觀眾都會認為其行為稍有不義,但在護女的前提下則是合理。但同樣地把多番把同伴棄於屍海的巴士公司董事容錫則是壞人,其行為卻是天理不容。同樣是背棄同伴的「自私鬼」,電影刻意地在角色設定上花功夫,把主角刻畫成護女心切的好父親,合理化他的行為,另一方面在多個場境中凸顯董事極端利己主義的心態,為的就是令觀眾在判斷兩個角色同樣的行為時,產生兩種完全不同的看法。

但電影在片末卻揮出了神來之筆,主角與董事的最終對質時,董事表示自己努力生存的原因只是為了活著到釜山看看自己年邁的母親。此時相信不少觀眾會馬上皺一皺眉,對董事的行為有少許改觀,甚至可能對其產生了一絲同情心。原來,只要為角色加上一個孝子的設定,便可馬上動搖觀眾對其的印象;原來,只要為角色加上一個合理的前提,便可立即改變其行動的正當性。電影用有血有淚的角色狠狠地挑戰了觀眾對善惡的判斷力。誰是對,誰是錯,可能直至觀眾步出影院仍然沒有答案。

屍殺列車敢於挑戰觀眾的道德觀,而更難得是其敢於探討人性的最劣質的一面。當中電影中最具話題性的角色無疑是董事容錫,除了因為其挑戰了觀眾道德判斷的特點外,他更是電影中少數有勇氣貫徹自己心中的「正義」的角色。

我在電影中頗為深刻的一幕,便是主角一行人好不容易在第十三卡車卡中救回一群乘客,但在喪屍追殺的生死關頭中,被另一群生還者擋在通道門外。電影在這幕刻意選擇從拒人門外的生還者一方拍攝,而非理應更加刺激的主角一方拍攝精彩的追逐戲。導演之所以這樣做,為的就是要挑戰第二道觀眾的道德底線:你有勇氣做做一個徹底的壞人嗎?畫面中的焦點在於擋著門的生還者邊聽著門外主角的哀求,邊蹲在地上,流著淚掩著口,生怕被主角一行人發現自己在門的另一方見死不救。生還者的行為意味著他們認為自己正在做不道德的行為,他們的眼淚亦證明其為自己的行為不齒,但在生死之間,他們選擇了做一個壞人。主角一行人破門而人後,生還者不但不為自己的行為贖罪,反而以主角一行人可能已被感染為由,趕走了主角一行人。

生還者會採取這行為的原因不難理解,他們想說服自己沒有做錯事,他們想合理化自己的行為,更重要的是,他們不想承認自己已經成為了自己道德觀中不容的一群人。在自我形象的建構中,我們往往會將自己看成一個有規有矩「文明人」,但面對死亡時,我們不敢肯定自己會作出自己認為善的行為,這是因為我們不敢面對我們內心的自私,我們希望自己永遠是那個善良的文明人;面對恐懼,我們選擇了背棄自己的「正義」。

英國著名文學《化身博士》(Strange Case of Dr Jekyll and Mr Hyde)中傑奇醫生便是一位表面上溫文的紳士,但心中隱藏著邪惡的海德先生,傑奇醫生想成為他人眼中的紳士,但不敢承認海德先生便是自己心中邪惡的一角,最後一死而謝天下。屍殺列車中的生還者同樣自我催眠自己是個善人,嘗試以歪理隱藏自私的自我,唯有發現自己誤殺好友的老婆婆良心發現,不齒生還者的虛偽,主動引入喪屍懲罰自己,選擇與其他生還者同歸於盡。

回到董事一角,董事可能壞事做盡,但他從不為自己的行為找借口,從不畏懼承認自己的自私,每一個行為都貫徹自己的正義:要活著回到釜山找自己的母親。這一點使他與電影中另一貫徹自己正義的角色–愛妻男尹相華步上電影中就善惡談得最深的角色之中。二人就像硬幣的兩面,同樣只集中在一個目標---家人中,從不懷疑自己的道德決定,但兩人就生存的決擇卻截然不同,一方選擇救人,一方選擇利己。剛才也提到,正義是浮動的概念,角色之間所選擇的「正義」均不盡相同,但要做到始一如終,貫徹信念的角色,不是主角,而是這兩名出色的配角。

看電影就是觀察角色的人生,從而令觀眾反思自我。屍殺列車出色的地方,在於其善用了喪屍末日這即時危機,迫使角色在短時間內作出一個個令人左右為難的道德決定,而同時,觀眾亦同時被電影一次又一次考驗自己的道德觀。

面對死亡,你有貫徹自己正義的勇氣嗎?還是你只是一個不敢承認自身懦弱的「文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