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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運妹妹(三)上

學運妹妹(三)上

寫過兩位為人熟悉的學運妹妹之後,還是想寫學運妹妹,或許因為職業關係,我總是覺得學生「好細個」,話說在「預約被捕」事件中,我常常說很擔心學生,許多人說:「其實佢地都成咗年啦,都唔算細個,而且佢地勁過我同你,唔洗太擔心。」

不擔心實在太難,可能我已經進升到「家長」心態。許多時不禁想,這些同學們的家長,是以怎樣的心情去面對這兩個多月來的事呢?926之後,黃之鋒、周永康、岑敖暉被拘留二三十小時,甚致要上門搜查,他們的家長是以一種怎樣的心情去面對?看到孩子在廣場上夜以繼日的勞苦,作為父母還是要如常上班,回家後望著孩子的房間,卻不見孩子的踪影;孩子的踪影,要從新聞片段才看得見。

不得不佩服這些孩子們的父母,雖說孩子要去,阻也阻不了; 但是那種擔心,那種不安,又有誰可以明白?有機會我也很想跟這些父母談談,了解一下他們是怎樣熬過那漫長的兩個月⋯⋯

在媒體見到的學生領袖,只是眾多學生中的幾位,而我所能「認識」他們的層面,僅止於媒體,頂多加上他們所寫的文章,資料都是單向的。年青人對運動的熱誠、投入吸引了我,於是小妹厚著臉皮,四處拜托別人幫忙聯絡參與過運動的年青人,做資料搜集。

這次寫的學運妹妹小A,今年讀中六,學生覺醒成員,雨傘廣場上眾多學生之一。或許小A曾經在金鐘和我們打過照面,或許小A曾經在大台下和我們並排而坐,或許小A曾經在連儂牆和我們一起貼memo,她就是這麼一個廣場上的平凡的女學生。

特別鳴謝學生覺醒協助聯絡,衷心感謝學運妹妹小A在星期天的下午,特地抽出時間,由九龍的家跑到金鐘(我們的佔領區情意結),和我這個陌生人談了兩個多小時。結束談話之後,小A說想到曾經的Harcourt village (中文不支援中間一個字,請見諒)走走,其實我也想去,奈何家中堆積如山的工作,我不得不卻步。

分別前,我還是問了這位勇敢的學運妹妹:「可唔可以攬攬你呀?」妹妹給了我一個温暖的擁抱。

通識科引發起我對香港的關心

小A認為,通識科「今日香港」單元是自己關心政治的啟蒙,它開啓了年青人對香港的政制發展、對香港這個社會的理解,引起了他們關心社會的興趣。由中四開始修讀通識,透過課堂,她開始了解「香港」這個社會,由「貧富懸殊」的社會現像,到立法會的制度,都是在通識這個科目中學習到的。小A表示,修讀通識以後,自己才開始留意新聞,關心社會。

她在運動中接觸到的同輩,較多是高中和大專生。她觀察所見,高中生對社會時事關注度比初中高,她慶幸自己學校的校風開明,甚致她覺得學校立場是偏向黃絲的,所以校內可以盡情高談闊論雨傘運動的事,至少同輩之間,她沒聽到過反對的聲音。

我已經不知道自己讀中學時日子是怎樣過的了,只隱約記得教室的樣子,除卻教室以外,我已經沒有其他片段了。對時事,似乎沒有什麼熱烈的討論過,只記得中二那一年臨近六四的時候,中文老師特地用一節課跟我們講解「天安門事件」,甚致帶來六四當時的報紙給我們看,她說要我們知道真相。還記得,她說回歸後也許無法再在課堂上如此公開跟學生談六四;到時候,她會轉去教鋼琴,因為她覺得作為老師,有必要讓學生了解歷史真相。

攞機關槍打死佢地啦

我問到家人如何看待她參與佔領這件事,小A的臉色一沉。但她不介意分享她的故事。

小A的父親和母親想法很「傳統」,認為政府政策就要聽,在上者的命令是不能反抗的!原本生活看似安定,學生這樣子「有書唔讀,出黎搞搞震,搞亂晒個社會,阻住揾食」就是不對,其中又以父親立場較強硬。

小A十月開始已經開始去佔領區,因為是中學生的關係她無法夜宿,但下課、假日總會自發的過去。

某天(約十月初到十月中左右)新聞正報導佔領的情況,父親邊看邊說:「攞機關槍打死佢地啦,搞搞震,搞到香港立立亂!」

小A聽著心頭一緊,立時反駁:「你個女都支持呢件事架!係咪如果我响果度,你都照開槍呀?」

豈料父親想也不想,就說:「你係果度都係咁話啦!」

小A說,自始之後,約有個多月沒有和父親說話;甚致到現在(小A和我見面當日為2015年1月25日)她和父親的關係還是未能修復⋯⋯

也許小A沒有注意到,說這番說話的時候,她的語氣帶點激動。小A比我堅強,即使語氣激動,但還未至於眼泛淚光,換作是我,我又可以如此輕描淡寫的跟別人談起這一段嗎?

我腦海中竟然想到這一幕的舞台情景,背景是客廳,電視放映著施放催淚彈的畫面,旁白是新聞報導。

父親和孩子站在電視面前爭論。

父親說:「攞機關槍打死佢地啦⋯⋯」

孩子立時想到自己在場上的同伴、戰友,瞪著父親隨即反駁:「係咪如果我响果度,你都照開槍呀?」

父親白眼,說:「你係果度都係咁話啦!」

舞台效果或許會調暗燈光,將燈光集中在孩子身上,她會有一段怎樣的內心獨白?

我沒有問。至於為什麼我沒有問,可能,那一刻我個人感情覺得,這段回憶太傷人~

要有人去解釋給他們聽我們為什麼如此堅持去爭取

相對起父親的強硬,母親是相對沒那麼強硬的,至少,願意聽聽小A解釋雨傘運動的種種。到這一刻,小A仍然不知道該怎樣去讓父親了解自己支持的是什麼一回事。但她感慨說:「其實好似我阿媽咁,對社會時事唔了解嘅人好多,對佢黎講「831落閘」、「真普選」呢類概念,都只係一個名詞。佢根本唔明,我諗社會上應該好多呢類人,就係要有人去解釋比佢地聽,我地點解要咁堅持爭取呢啲野。」

我完全同意,對於許多營營役役的香港人來說,「揾食」佔據了太多時間和心力,不是不想了解,而時沒有時間了解,沒有心力了解,也,沒有渠道去了解!
我相信,每個人的能力和長處也不同,在後雨傘運動裡,每個雨傘人也在用自己的方法、能力去繼續宣揚這個信念!

小妹肩不能擔,手不能提,口才欠奉,政治識條毛。要落區、傾計、街站我的軀殼可以到,但我無法發揮功用。不過時間許可的話,我還是會去,至少聽聽其他義工是怎樣與別人分享雨傘信念。

不久之前,幾個團體在連儂牆辦了個活動聲援因社運而被檢控的青年人,小妹也有到場幫忙。其間有一位伯伯想寫心意卡,但伯伯說他患病後不太記得字怎麼寫,有時連回家的路也忘記(我沒有問,但猜想是腦退化),於是,我跟他說:「唔怕,你講,我幫你寫呀!」(應該是小妹人生第一次充當寫信佬)寫完後,我問伯伯他要自己掛上去網架,還是我幫他掛,伯伯說:「你幫我掛呀!要掛高啲呀!」(原來有時,我軀殼去了,還是有用的!)

後雨傘運動就如一場球賽,每個人都有不同的角色、位置

後雨傘運動就如一場球賽,並不是人人都有能力當前鋒去進攻,球場上有前鋒、有中場、有後衛、有守門員;球場邊有後備球員、有領隊、有教練、有隊醫;觀眾席有搖旗吶喊的支持者⋯⋯有誰能夠說當中其中一個角色、位置沒有作用?

裝備自己是需要時間的,即使我現在開始去看書、去民主大學聽課,還是需要點時間消化。同一時間,我選擇做一些我能力範圍內的事,例如寫作。雖然,未必有人會看到,但如果我不寫,就絕對不會有人讀到!

朋友說,寫網文一定「唔work」,他說網文攻不了藍絲。我想,能攻藍絲固然是好,但我不如他一樣十項全能;既然我沒有能力進攻,那麼在前鋒衝鋒陷陣的時候,至少,只懂寫幾個字的我,可以嘗試幫忙守住黃絲。

香港人是善忘的,清場之後,有些人似乎又回歸到那種忙碌又看似「正常」的生活,如果,沒有一些事情讓大家繼續話題,繼續討論,這些人還會記得「初衷」嗎?

學運妹妹小A的故事未完,還有許多值得分享的東西⋯⋯

我們總以為是我們成年在教導年青人,其實,更多時候是他們教會我們更多我們忘卻了的東西⋯⋯

圖片轉載自破折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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