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年人工智能(A.I.) 的新發展製造了不少新話題,如歌曲《Dear Myself》是由尹光與 A.I. 尹光合作,亦有編劇利用 A.I. 去創作劇本。由李曉龍改編及執導的香港演藝學院導演碩士畢業作品《哈姆邁特》(Ham Meta),是個由演藝學院和中英劇團聯合主辦的演出,演出中會見到兩條劇情線,一條是劇情改編自莎劇《哈姆雷特》中的 Hamlet (蔡雨田飾) 經歷,另一條是宅男邁特(即劇名的 Meta,梁倬瑜飾) 跟 A.I.女郎的相處,兩條線穿插、並行發展便見編劇有意探討新的 A.I.科技怎樣衝擊傳統的舊事舊物(莎劇顯然就是編劇眼中的舊事舊物),問題是探討的手法能帶來甚麼成果或意義?
《哈姆》開場先見連串疑問句字幕,「你孤獨嗎?」、「你對生活滿意嗎?」、「你懷疑過現實嗎?」、「你需要一個屬於自己的虛擬世界嗎?」等問題都是能刺激觀眾思考的好問題,問題本身既跟邁特、Hamlet 這兩位主角的處境及心理狀態有關,也見人、生活的缺失/痛苦跟對 A.I. 科技的需求有關連,例如「你孤獨嗎?」似剖開邁特要親近 A.I. 女郎的原因,而「你懷疑過現實嗎?」則似針對 Hamlet 的父親鬼魂要他報仇而問,當觀眾看到邁特、Hamlet 的戲份並記起「孤獨」、「懷疑」之問,也許心中會不禁問自己:「自己的生活,如邁特般孤獨嗎?也如 Hamlet 般痛苦/窒息得懷疑眼前的瘋狂/絕望現實是虛幻嗎?」,接著觀眾便很可能想到自己須否像邁特與 Hamlet 般用 A.I. 逃出眼前的困境?甚至逃出會否變成捲進另一堆煩惱?…… 一句句字幕,比起編導其後的戲劇處理更見能抓緊觀眾的心靈,使觀眾感到有更多值得細味之處。
根據場刊的故事簡介所寫加上有一個穿白袍的教授角色(王寶昕飾)屢次在後台透過即時影像看著台上《哈姆雷特》的上演,便知道編導的創作原意是把 Hamlet 這人物和他的經歷變成教授創造的人工智能東西,換言之 Hamlet 是像木偶般被操控。三個飾演父親鬼魂的演員拿著手燈強迫 Hamlet 報仇的場面,是較接近地演繹到 Hamlet 像被操控的 A.I. 木偶,可惜鬼魂們的壓迫演技與 Hamlet 的被壓迫演技皆演得不夠巨大、沉重,於是觀眾便難透過這場困苦角力戲,聯想到現實中一些被迫要面對/作抉擇的困苦處境,看戲時就祇像教授般純粹看戲而沒法感受到一些有意思、能使思緒產生變化的戲劇意義(教授看戲時的畫面投射到大銀幕中,確見教授的情緒反應不大,更沒見教授衝出舞台阻止/指導《哈姆雷特》一劇的演出)。若減掉鬼魂們的手燈,迫報仇戲跟 《哈姆邁特》裡多場《哈姆雷特》戲中戲其實都在劇情內容、台詞處理和場面/聲畫設計上欠缺了 A.I. 的質感,令看戲過程祇是看「又一個新版《Hamlet》上演」而已,不會感到蔡雨田飾演的 A.I. 版 Hamlet 有任何科技上的特色。到了A.I.版 Hamlet 擁有自主意識並創造了一隻 A.I. 猿猴,那猿猴的演繹也祇是令觀眾感到在看沒意義的兒童劇,明顯在 A.I. 出現下,戲中戲和猿猴戲欠缺的是天馬行空的想像力(猿猴的動作演繹很公式,沒做出一些匪夷所思的事),以及不見 A.I. 為《Hamlet》的新改編帶來任何正/負面的創作影響,如 A.I. 奥菲莉亞(薛倩欣飾) 說自己會發夢和有靈魂,夢與靈魂顯露的刻劃不足、情感空洞顯然是源自改編者的創作力不足而非有場面設計令人感到是 A.I. 的創作力不足。「用 A.I. 做創作,能令到一啲冇錢呈現出嚟嘅想像/大場面,都可以透過 A.I. 特效實踐出嚟;不過,A.I.創造嘅劇情總係少咗啲真情實感,台詞總係俾 A.I. 寫到有啲生硬……」有現實中的創作人在受訪時清楚指出 A.I. 的長處/短處,可是相比類似的訪問,我看不到創作人把 A.I. 跟《Hamlet》結合後有任何創作上的反思。
之後眾演員戴著類似 V.R.的眼罩,以形體動作做著射箭、射擊、拳擊等動作/興趣,在視覺效果上看來祇是一班人玩 V.R.遊戲而已,跟「觀眾看戲中戲和猿猴戲」的無意義沒多大分别。根據場刊所寫,射箭、射擊等興趣原來玩的叫 BCI (中文叫「腦機接合」),本身跟 V.R. 是相似的,分别在於 BCI 玩家腦中(本身)是想玩射箭/射擊但不懂玩,經電腦跟玩家連接後,玩家就變了懂得玩,而 V.R. 的玩家本身未必想玩射箭/射擊,但戴了眼罩後便化身成懂得玩射箭/射擊的角色,換言之編導其實是想透過像 V.R. 的 BCI 探討:科技怎樣令人的能力和生活質素得到改善?可惜形體動作、場面設計上欠缺了想像力及另一些層次的進展(可能要分多一場戲作處理),才教人想到衹是純玩 V.R. 遊戲而非見做人、生活有進步。
邁特於《哈姆邁特》中遇上兩個樣貌相似、由同一個演員飾演、可能是同一個人的女郎,女郎 A 給了邁特虛擬的性快感(場面處理上也公式),卻以邁特的過去、私隱要脅這宅男,劇情上無疑能同時體現 A.I. 科技發展的好處及變壞之處,可惜邁特的不安與女郎 A 的要脅態度都演繹得不足,這是基於編劇沒有深入細膩地寫出邁特的背景和過去經歷。女郎 B 是個在網上售貨的直播主,編劇先是令觀眾難以分辨她是個真人還是個虚擬 A.I. ,之後音效的設計令觀眾確認她果然是個 A.I.,便見引領分辨的過程能刺激觀眾對真/假事(人)難辨的未來科技生活,作出有意義的反思。比較奇怪是女郎 B 無端端以「生存還是毀滅?」(即《Hamlet 》的名句 “To be or not to be?” ) 來形容生意或其他狀況,卻看不到這台詞跟男主角有何關連,男主角是「揾唔到食」導致他心中的 A.I 虛擬女郎也怕毀滅嗎?問題是連邁特從事甚麼職業還是失業,劇本都没有清楚描述。
女郎的戲份,我認為處理得比較好的是以虛擬的動作呈現角色拿著杯、喝東西之類,皆因清楚地呈現出真實與虛擬之别,令我聯想到尹光說過自己能清楚辨認 A.I. 尹光跟自己有何不同,虛擬就是虛擬,「不能以假亂真」正是《哈姆邁特》的重要信息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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