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奧運拳擊性別爭議的(簡單?)問答

奧運拳擊性別爭議的(簡單?)問答

問:Imane Khelif和林郁婷是否變性人?
答:不是。兩人出生時就被認定是女性。

問:既然從小被認定是女性,為何國際拳擊協會(IBA)不讓兩人參加女子組賽事?
答:IBA指,在去年世界賽期間針對兩人進行了檢測,認為兩人不合參加女小組的資格。IBA沒有公佈過相關檢測的細節。但根據近日的訊息,兩位運動員應該是被驗出有XY染色體。這跟一般的男性相同,跟一般女性的XX染色體不一致。IBA很可能是以此為依據不讓兩人參加女子組賽事。

問:如果兩人的染色體是XY,為何自小會被當成女性?
答:最有可能的解釋,是兩人出生時就沒有被發現有一般男性的性徵。這種情況在醫學上稱為DSD(Disorders of sex development)。俗稱陰陽人/Intersex。簡單來說,就是染色體雖與一般的男性一樣是XY,但因為某些先天因素,男性性徵沒有如一般男性那樣在身體上出現。

問:既然兩人不是一般的女性。那麼為何國際奧委會(IOC)不將兩人排除在女子組以外?
答:首先,IOC不認同IBA的檢測。這又牽涉到幾個爭議。IOC本身與IBA的關係早就破裂,上屆和今屆的奧運拳擊賽事,IBA因為不能滿足IOC的改革要求而沒有角色。而且IBA內以俄國人的影響力較大,西方主流媒體即使對IOC有諸多批判,對IBA會更加懷疑。而IBA亦從沒有詳細向公眾交待過在世錦賽的性別檢測細節。但需要強調的是,不公開細節未必沒有道理,因為這也與當事人的私隱有關。

令人困惑的是,IBA在剛舉行的記者會中,其俄籍會長Umar Kremlev指兩人被驗出睪丸素(testosterone)的份量是在一般的男性範圍內。但之後IBA醫生Ioannis Filippatos和高級職員Chris Roberts卻澄清,兩位運動員接受的測試只驗染色體,而沒有驗睪丸素。

而IOC在公開場合則強調,既然兩位運動員的護照上的性別都是女性,那就沒有理由將兩人拒於女子組之外。

順帶一提的是,IOC會長巴赫日前在談此案時,也將跨性別/變性人(transgender)運動員和DSD運動員混淆了。事後IOC要發聲明澄清,此案是與DSD運動員有關,與跨性別/變性人無關。

問:是否有驗睪丸素,重要嗎?
答:如果你認為競技運動上的性別分組,只需要看主觀的認同,而不需要看生理特點,那就不重要。如果認為競技運動上的性別分組,要看生理特點,那睪丸素就可能是關鍵所在。因為一般來說,男性體內的睪丸素較女性多,而正是較多的睪丸素令男性在力量和速度上有優勢。不過,引發DSD的原因不只一個,所以不是所有有DSD的人,體內的睪丸素都如一般男性。再嘗試說得淺白一點:就算一個人的染色體被驗出是XY,不一定代表其體內的睪丸素就如一般男性或者是遠高於一般女性的份量。

問:那解決方法不是很簡單嗎?要兩位運動員驗睪丸素含量,超出某個標準就不能參加女子組,爭議就可平息?
答:你這個建議與現時世界田徑聯會的政策相似。現時世界田徑聯會要求DSD運動員的睪丸素水平要連續二十四個月控制在2.5 nmol/L以下,才可以參加女子組賽事。這項規定基本上是回應圍繞南非籍跑手Caster Semenya(2012和2016年奧運會女子800米跑金牌得主)的爭議而設的。

但這種安排也不會平息所有爭議。從人權的角度而言,DSD不是一個人的選擇。為何一名運動員有DSD就要接受額外的檢測,要被質疑自己的由小到大到認同的性別?如果一位運動員要用藥物來控制體內的睪丸素水平,也可能有副作用。(事實上,我寫這篇東西時偶爾也在問:這兩人沒有犯過任何錯誤,我卻在討論兩人的性徵/性別認同,是否也是一種冒犯?)

而且身體內的睪丸素水平比一般女性高,也不代表在重視速度和力量的項目中會天下無敵。影響競技表現的「天生」因素,還有其它。如果因為擔心睪丸素多的運動員參加女子組賽事有「不公平」優勢,賽會又怎樣處理身高、四肢長短等因素?

今次這兩位運動員的新聞突然廣受關注,與意大利籍拳手Angela Carini不敵Imane Khelif後的即時反應有關。大眾很容易認為Imane Khelif參加女子組不但是對其他選手不公道,甚至是會帶來危險。但事實上Imane Khelif在三年前的奧運會也有參賽,當時她八強出局。林郁婷也有參加上屆奧運會並於十六強落敗。由此可見,就算兩人的染色體是XY,即使兩人體內的睪丸素可能(會)被驗出是遠高於一般女選手的水平,兩人也不會因此就天下無敵,令女子組賽事失去「意義」。

問:那你即是認同IOC今次的做法嗎?
答:也不能這樣說。實際上我沒有定見,甚至覺得根本沒有圓滿解決的方法。

我們平時習慣將人分成女性和男性。但其實世上有一小撮人不能被簡單的男女之分定義和歸類。如果就是因為這些人被判定有DSD,所以要這些人在參與競技運動時付出額外的成本、面對額外的檢視甚至是攻擊,對當事人本身是很不公道的。當前保守右翼的思維,就是缺乏對這類以至是其它小眾群體的理解和同情。

但一般的女性運動員在見到疑似有DSD的選人在女子組稱霸或爭得好成績時,覺得情況不公,也是可以理解的。文化左翼如果無視這種情緒,不正視有DSD的選手是「(很?)有可能」在競技場上有優勢的事實,一來是逃避了此議題觸及的競技邏輯,二來也讓保守右翼能以「捍衛女權」的面目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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