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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舊屋邨重建】「瞻仰遺容」式的舊公屋保育能拯救彩虹邨嗎?

【舊屋邨重建】「瞻仰遺容」式的舊公屋保育能拯救彩虹邨嗎?

彩虹邨重建爭議掀起了民間就舊公共屋邨保育的討論,隨著政府宣布1960年代落成的公共屋邨重建計劃(例如華富邨和西環邨等),不少市民不解為何要「一幢不留」。這批戰後興建、已年屆60歲的公屋,在建築風格和社區資本上均別樹一格,已有不少民間聲音要求保留。

遺憾的是,即使民間提出彩虹邨等有保留價值,由於古蹟辦沒有為戰後興建的公共建築系統性地評審,在保育制度上近乎「無險可守」,面對維修成本上升的問題,房委會和房協傾向全部拆卸重建。面對社會對歷史建築保育的意識高漲,官方曾提出/落實過若干公屋「保育」措施以應對,例如提議在彩虹邨「電子化」拍照保育其著名七色牆,及會在重建屋邨沿用彩虹配色,但這是有意義的保育措施,抑或只是敷衍市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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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瞻仰遺容」式公屋保育

研究員整合過去房委及房協在推動轄下屋邨重建時採用的保育措施,發現香港對公屋保育的可歸類為五大類,效果均強差人意:

歷史紀錄及網頁 (例子:明華大廈、花園大廈)

2011年宣布重建的明華大廈,以其像行人天橋的中央走廊、麻石牆、通花牆等為特色,當年有城規會委員提出保留明華大廈的其中一座以「留念」但被拒【註1】,房協曾反建議興建「保育公園」代替但最後並無兌現【註2】,近年出現「歷史文化傳承紀錄計畫」,收集老街坊居住多年的歷史以及有關屋邨的歷史及建築特色,並發佈在網站。

這類口述歷史的紀錄本身不是壞事,一定有其價值,但若以此代替屋邨建築物和氛圍的保育,好聽一點是聊勝於無,難聽一點就是 「瞻仰遺容」。

歷史展覽空間 (例子:蘇屋邨、石硤尾邨、藍田邨、牛頭角下邨、明華大廈)

不少重建後的屋邨的屋邨都會預留空間作歷史展覽,復刻重建前的生活面貌,並展出在邨內的舊物,但整條屋邨絕大部分均已拆卸。牛頭角下邨及藍田邨設有空間模仿當年的茶餐廳及茶樓,並擺設「卡位」作休憩空間,但展覽與居民的生活連結有限,參觀者極其量只能走馬看花,所扮演的保育功能相當有限。與歷史紀錄及網頁 一樣,其效果僅是聊勝於無、似是憑弔和瞻仰遺容多於能取代真正的保育措施。

保留少部分地標及樹木 (例子:蘇屋邨、石硤尾邨、秀茂坪邨)

房委會重建的蘇屋邨,以樂隊Beyond及許冠傑舊居而聞名,其「蘇屋三寶」:販賣火水的「小白屋」、「燕子亭」、入口的「金漆招牌」,構成了舊蘇屋邨的重要風景。蘇屋邨現時已拆卸重建,房委會則保留了「蘇屋三寶」重新利用,但氛圍已與新蘇屋邨格格不入,燕子亭在高密度的屋邨佈局,難以想像戰後首幾批公共屋邨的低密度設計和空曠的休憩氛圍。空曠的休憩氛圍亦有大樹點綴,部分數十年後成為街坊乘涼和聯繫的公共空間;蘇屋邨重建時亦保留了1961年雅麗珊郡主種植的「公主樹」、秀茂坪邨保留其合歡樹等等。

但同樣地, 保留少部分地標,好聽一點是保留一點街坊的回憶,難聽一點亦是瞻仰遺容--新建築設計與其格格不入,新舊建築之間的割裂已保育效果大打折扣,保留舊建築僅僅是聊勝於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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壁畫藝術介入 (例子:蘇屋邨、石硤尾邨)

近年流行打卡壁畫,政府也很喜歡抽取社區獨特元素,找個藝術家展示社區特色。壁畫本身能否帶動社區氣氛,確實見仁見智,但若視之為保育手法則有爭議,例如蘇屋邨的「家在蘇屋」以許冠傑、黃家駒作為主題,其壁畫有結他圖案,以「紀念許冠傑和黃家駒」【註3】。這些壁畫的紀念效果如何,可留給公眾討論,但黃家駒和許冠傑曾居住的大廈早已經灰飛煙滅,在壁畫中亦難易找回傳奇歌手的生活痕跡。

原棟保留但過度改裝

少數的舊屋邨能有個別樓宇獲原棟保留,例如美荷樓。作為香港唯一一個原棟保育的H形公屋,因被幸運地評為二級歷史建築,獲得保留,今天被改作成青年旅舍。由於改建時拆去原有石屎欄河和打通低層單位作旅舍空間,被批評破壞了古蹟的原真性【註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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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盤拆卸以外的保育可能性

建築老化、增加單位數目不應是處置老舊屋邨的唯二考慮,因為部分舊屋邨已經有足夠地位被視為潛在的歷史建築。保留其建築本身的歷史價值和特色、1960年代公共屋邨建築群獨有的建築類型(Typology,例如華富邨的平台商場為往後屋邨平台的雛形【註5】)所構成的空間,亦是公眾越來越重視的因素。

彩虹邨的獨有氛圍,並非只是那幅彩虹七色牆所構成,還有七色牆前的天台球場及公共空間、低密度發展,以及與其公共空間的開放性、驅使市民與其互動所創造的獨特氛圍,這不是在高密度的新屋邨用彩虹壁畫就可以複製的元素;彩虹邨在停車場上蓋的籃球場以及石硤尾邨樓宇之間的平台,都能夠在稠密的城市製造出空曠的公共空間,長廊式的設計亦是邨內可負擔的零售空間,提供相對低廉的生活成本以及獨特的鄰里關係,亦是新屋邨難以重新複製的元素。

華富邨設計者創造了少有的雙塔式中庭設計,因其日治時期亂葬崗的歷史,造就了居民在中庭舉辦盂蘭勝會和破地獄的傳統,而儀式中放置的大士王,在中庭的侷促環境造成壓逼感,其儀式氣氛極重,重建後喪失這種建築形態,氣氛會大為失色,更勿論重建期間居民四散盂蘭勝會無以為繼的問題。

人與舊公共屋邨及其獨特空間互動所產生的情感連結,是構成舊屋邨最寶貴之處,並非一幅壁畫、一個網站或「收集遺物」及歷史紀錄等形式能取代之,目前房協和房委會就老舊屋邨的保育「招數」,主要在意硬件設計,忽視了舊有空間真正創立的價值,其實是透過舊有建築和空間(硬件)孕育出來的社區感(軟件)而來。

所以盡量保留舊建築的主體、不要破壞獨有建築群及其主要建築類型是最好的辦法。亦不要假設舊屋邨一定要拆卸。民間面對彩虹邨的重建議題時,重點已經是落在質疑全盤拆卸是否唯一出路,有專業人士組成的民間團體亦有提出另類方案,探討在彩虹邨保存現有建築的同時仍達成單位目標是可行的【註6】。

要回應公眾對保育公屋的訴求,並提升居民「幸福感」,房委會及房協不能再抱持近乎「交功課」式的保育態度,否則其保育手法僅僅是瞻仰遺容,重新思考當年建築師到底嘗試為人與空間建立甚麼關係,並保留公眾所重視的建築類型,才是上策。

參考資料:

【註1】東方日報 2013年3月16日 明華大廈決建保育公園
【註2】明報 2022年4日24日 華富商場研保育 明華留信箱「通花牆」 指房委政策零碎 學者倡訂重建邨保育方案
【註3】香港房屋委員會 藝術x 生活系列 蘇屋邨 漫遊蘇屋邨 細賞「蘇屋三寶」 發掘「歌神」珍藏
【註4】東方日報 2010年2日28日 活化有名無實 斷送集體回憶
【註5】屋邨商場 IG 專頁
【註6】Save Choi Hung Estate 保育彩虹邨 IG 專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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