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與阿臻的認識,可以追溯到1998年在社總「反對一筆過撥款」的相遇,當時阿臻是社總理事,而我是以女青員工協會理事身份參與「捍衛社會福利大聯盟」。阿臻當時對一筆過撥款的批判,並非以工會本位出發,他帶出一種極具穿透的洞悉力,指出一筆過撥款對整個社福生態帶來的災難性影響,包括權力關係上的轉變,管理主義的抬頭、推動能者自負的福利觀、弱勢更被邊緣化。阿臻文筆好,負責寫新聞稿,我記得新聞稿最後一句大概是:越是風雨飄搖的日子,社工更加要站出來!好像向社工的一種吶喊,社工就是要在社會出現不公平、基層被壓逼的時候不能缺席,要被看見。阿臻是津助制度改變時代的敲鐘者。
第二次與阿臻較多接觸的機會,就是2013年籌組的「社工復興運動」,當時社會的施政以「和諧」壓倒一切,服務河蟹化,社會工作倡議人權、公義、平等、改變的核心價值的面貌顯得模糊。阿臻發起了復興社工的討論,尋找社工本來的面目,發揚社工對弱勢終極關懷的精神,重申社會工作的價值。社工復興運動在「社工註冊制度民間諮詢行動」中,阿臻負責撰寫的立場書總結部份如是說:
1. 社工的專業性不會因註冊制度而來,它只會因秉執公義,站在弱勢社群的一邊而來。
2. 社工所追求的專業,是那種貨本價實講求自主、自強、自律、自省的專業。
3. 社工註冊制度之所以存在,不是為了維護專業利益,而是為了獨立自主地實踐社工使命。
阿臻在立場書指出註冊制度不是要為自高身價,追求專業主義而來、更不應限制社工價值展現而做,因為社會工作本身就潛藏著一種帶有批判、懷著初心、重視平權、自省自律的專業。
阿臻與一眾年青的社工,籌辦一系列的進步社會工作課程,並且有不同民生、基層、小眾、民主、人權等領域都會看見復興社工的身影,包括:師友計劃、批判老年社會工作實踐、關注社區驗毒計劃、撐墟市、撐棚仔、性別議題、批判殘疾社會工作實踐、土地公義、與同志同行、爭取雙普選等等。
阿臻對主流「論述」有很強的穿透能力,「文字」或習以為常的「概念」到他手裡,總是有一種新的詮釋或解構,令我們看清楚語言/文字背後的話語權所涉及的權力關係,令我們思考「現實」是否「事實」。亦因此,阿臻對現實的解構透過不同的媒介,包括出版、電台、電視台等等展現出社會工作對「現實」的批判。
阿臻固然有他的氣場,可能他經常帶著批判的思維,有時說話比較直率及具挑戰性,往往令人感到他充滿菱角,未必討人歡喜,甚至敬而遠之。但這個氣場又令阿臻散發出另一種魅力,凝聚了一班年青社工,在這條社工文藝復興之路同行。阿臻是社工文藝復興時代的敲鐘者。
阿臻將基層關懷及社工結構取向的面貌由制度外進入制度內,2016年,阿臻成為社工註冊局的選任成員及立法會社福界功能組別的議員。阿臻在醞釀政綱時已實踐由下而上的參與,我印象最深的就是檢討一筆過撥款制度,開了多場的討論會,亦成功取得「三會一方」的共識,透過議會爭取推翻一甪筆撥款制度,雖然未能成功,但體驗了一次民主參與的精神。
我最後一次與阿臻傾談大概是2023年底,當時他提及他的社工續牌好似有點兒阻滯,他當時擔任社工實習的導師,一旦不獲發牌,會影響同工的實習進度,最後拖了個多月時間後才獲續牌,不過,阿臻心想日後再續牌時凶多吉少,為免影響實習同學,他就放棄了實習導師一職,是業界的損失,也是同學的損失。
阿臻,當我得悉你患上胃癌後,我一直提不起勇氣去探望你,心中太多不明白、不理解,想起你的付出,就忍不住了淚水。你做了「無胃人」時,仍以第一身病人的體會去表達一種絕望中盼望的堅持與信心,我只能透過YouTube以詩歌作出回應。臻!你釋除了在地的勞苦,在主的懷裡得安息。「一粒麥子如果不落在地裡死去,它仍然是一粒;如果死了,就結出很多子粒來。」(約翰福音12:24)臻!你放下了自己,以自己的生命作見証,盼望更多人能得到與上主相連的新生命。
現在正是風雨飄搖的日子,我們不會忘記初心,繼續復興社工的精神,堅守重申社會工作價值的使命、努力重組社會服務持份者的力量、重設社會福利的規劃權、重現社工批判、倡議及變革的角色、重建多元共融的公民社會。
戰友
世傑上
2025.02.02
謝世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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