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媒報導)一位筆名「蘇麗真」、曾任職媒體的女生在社交媒體上周發文,指控電影創作平台「豐美股肥」創辦人、編劇及導演任俠,稱去年與任俠爭執期間被他拉扯衣領,導致其上衣被撕破,使她在五名男性面前裸露上胸受辱。
「豐美股肥」及任俠分別發聲明,前者承認任俠行為「魯莽不妥」,但強調撕爛上衣「目的從不在於羞辱或侵犯事主」,並否認任曾將電視機砸往蘇身上。任俠則道歉承認自己「確實使用了不當暴力」。
蘇於周一(7月3日)再發回應,指「豐美股肥」聲明有多點說法與其認知事實不符,不能接受任俠基於此聲明下作出的道歉。她自言「今生從未受過如此強烈的性威嚇、性羞辱」,批評「豐美股肥」的說法試圖淡化當日行為,否認構成性暴力:「強行拉扯並撕開女性的上衣,使其胸部裸露在五名男性之前,難道場面不是具性意味的冒犯?」。「豐美股肥」則回覆指,在任俠個人道歉聲明的基礎上,願意在蘇的同意下作調解。
由蘇麗真所拍攝當晚任俠等人打邊爐的照片,圖中後方為被任俠砸爛的電視。(相片由蘇麗真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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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隔近8個月公開指控 蘇稱感冒犯和羞恥、事後接受多次輔導
蘇麗真(筆名)在上月29日傍晚,於其社交媒體(@j_loves_herb)發表「#我的不完美創傷自白」一文,指控香港電影導演任俠及電影創作平台「豐美股肥」(Phone Made Good Film )團隊,在去年十月曾向她施予暴力。
文中指,蘇麗真因工作關係結識到「豐美股肥」等人,某晚因情緒低落,想「摸杯底chill 下」、傾電影,而到「豐美股肥」其中一位成員的單位,當時屋內有任俠、陳浩勤 (安娜)、陳力行(Dan-Neo)和一名男子。蘇麗真指,當時四人在吃火鍋,自己坐在一旁看電視,惟她「不知道『做錯』甚麼事」,任俠忽然發火,「他一把將放在電視櫃上的電視抬起,厲聲喝道:『送個電視畀你!』然後把它砸在我身上」。蘇麗真腿上有輕微擦傷,陳浩勤和陳力行幫忙打掃,蘇被他們喝令不要動。
文中續指,蘇麗真與他們吵架時,有人對她說「再出聲就掉你啲嘢落街!」,而在蘇掙扎之際 ,任俠揪起了蘇的衣領,並一把將蘇身上的長袖 T 恤撕破。蘇形容「當時我的衣服是鬆身的,裡面沒穿內衣,我的上身就這樣裸露於眾人面前,動作簡單而粗暴,我感到受了極大的冒犯和羞恥,也恐懼會否有更大的侵害發生 」。蘇麗真哭着向他們破口大罵,其後有人給她一件上衣蔽體。蘇麗真指,當晚所受到的肢體和性暴力,令其情緒陷於崩潰,有輕生念頭,而事後亦無收到任何問候或道歉。
蘇麗真的上衣被撕破後,任俠回到房間取衣服讓蘇蔽體,圖中為該件衣服。(相片由蘇麗真提供)
蘇麗真亦在文內交代在大半年後才向公眾揭發的原因——雙方的權力不對等,以及她有定期到精神科覆診和服藥,擔心會因為自己患有精神病而不被大眾信任。蘇認為,任俠等人為「座擁社會地位和光環的電影圈中人」,輿論聲勢比她大,擔心會被扭曲成「條女送上門換片約,換唔成就撕爛塊面」。
蘇麗真自言並非經得起大眾檢視的「完美受害人」,但稱在接受多次輔導後,終於能肯定自己:「創傷的記憶是真實的,我沒有說謊,也沒有做錯。再說,難道精神病人就沒有人權,就不配有公義,可以被隨意踐踏?」她呼籲女性日後與「豐美股肥」合作時要小心,稱「在香港藝文圈子(電影、音樂、舞蹈、劇場)風聞的性侵事件,實在太多了」。
蘇發文指控後,有人在社交媒體上公開蘇的真名,並揭她曾因在政府總部外裸露身體、藏有小量大麻而鬧上法庭。蘇表示,她無意隱瞞自己過去,亦已承擔有關後果,形容對方不斷將舊事重提對她沒有傷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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豐美股肥指蘇事前叫囂滋擾 認任俠「魯莽不妥」事後承認責任
蘇麗真發文翌日(6月30日),「豐美股肥」作出回應。「豐美股肥」在文中指,蘇麗真在事發當日曾向任俠提到「好想OD」(即overdose,服食過量藥物),而蘇麗真亦在單位外的梯間大聲叫嚷,有人憶述「行至大概四樓已能聽見有女子高聲叫囂的聲音」。任在見面時詢問蘇有否服用任何藥物,蘇否認。「豐美股肥」指四人並無酒醉,又強調任俠因在事發兩日前紋身,曾表明兩週內不宜飲酒。
聲明附上蘇和任的對話截圖,又以照片證明任俠在事發兩日前紋身。(圖片來源:豐美股肥Facebook)
文中指,蘇持續「以大聲浪斥罵和叫嚷」,四人曾多次請她參與討論,或減低聲浪,但蘇多次在四人討論期間插嘴滋擾,「發表失儀或帶挑釁性的言論」,例如指斥買小米產品等同「支那人」所為。有人再問蘇有否服食藥物,蘇再次否認。任俠不滿蘇一直在屋內大聲叫囂,令人感到厭煩,「衝動下將手上的飯碗擲去電視方向,電視屏幕被撞裂變成黑屏」。其後,任俠因認為蘇態度無禮,「難耐衝動」下一手把電視推落地下,大聲叫蘇離開。「豐美股肥」強調,當時電視機與蘇麗真大約至少兩米距離,而非如蘇所言的將電視機「砸往她身上」。
文中續指,蘇麗真曾離開現場,惟半小時後折返,並拒絕離開。「豐美股肥」請求蘇的男同事John到場協助,John在晚上九時抵達現場,惟John到場後被蘇強吻,任俠見狀指責蘇不尊重朋友,衝到她面前大叫「依家我直接一腳踢你落樓!」,再一把拉著蘇麗真的領口把她往門口拖行。期間陳力行攔腰抱住任俠說「冷靜!佢阿哥嚟緊,唔值得咁做!」。
「豐美股肥」承認蘇麗真的上衣領口在擾攘中被向下撕爛,「露出裸露部分身體」,之後「在其他人勸阻下,任俠冷靜下來並到自己的房間取出一件T恤讓事主穿上」。「豐美股肥」形容任俠的行為「魯莽不妥,未有尊重事主的身體自主」,但強調「這動作是在雙方情緒高漲、爭持不下中發生,目的從不在於羞辱或侵犯事主」,並指任俠有主動向蘇的兄長及到場警員承認責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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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月曾表態支持#metoo運動 任俠以個人身份道歉
任俠在同日(6月30日),以個人身份在其社交媒體發表道歉聲明,承認蘇麗真在「#我的不完美創傷自白」帖文中所描述的暴力行為屬實,包括用飯碗砸破電視、扯蘇麗真衣領導致其上衣被撕爛,向蘇衷心道歉。
他解釋,自己不在「豐美股肥」的回應聲明中道歉,是因為在過程最大的衝突都是來自他和蘇麗真,他承認自己「確實使用了不當暴力」,但另外三人在過程中都盡力平衡他的衝動,以及用盡方法嘗試令蘇離開他的住所,認為沒有理由綑綁整個「豐美股肥」的官方回應代其道歉,「因為責任是我個人的,道歉也必須是我個人」。任俠在文未表示,如若蘇願意,他可以公開、面對面向她再道歉。
翻查任俠Facebook,他在上月曾表態支持#metoo運動。任認為#metoo是場雙向平權運動,「能揭露疾患已久卻一直被隱藏的權力不公,也同時揭露誰在說謊,讓彼此都看見權力何時傾斜向男性,何時傾斜向女性」,又指應「把所有事情攤在陽光下一起接受考驗」,因「施害者會被懲罰,說謊的人也一樣」,期望「香港的 #metoo 也能像台灣那樣燃起」。
任俠上月曾表態支持#metoo運動。(任俠Facebook截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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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再發文回應 批兩聲明背離真相、塑造她成具攻擊性精神病患者
至周一(7月3日),蘇麗真再就「豐美股肥」及任俠的聲明作長達17頁圖文回應。蘇斥兩份有關回應均「背離事實真相」,列出8點與其所認知事實不符之處。
文中指,蘇麗真在梯間叫嚷,是發生在「電視事件」後,她被帶離單位後,惟因當時蘇有個人物品遺留在單位內,因此希望折返取回,期間蘇呼喊要求對方開門,卻被形容成「滋擾」。
蘇又稱,對「豐美股肥」回應指稱任俠「衝動下將手上的飯碗擲去電視方向,使電視屏幕被撞裂變成黑屏」沒有印象。她補充,自己並非指稱任俠在距她兩米外將電視「拋擲」,「事實是他突然從飯桌走過來,將電視抬起走近,狠狠砸到我身上」。她認為「豐美股肥」辯稱任俠「一手把電視推落地下」,隱瞞了蘇當時正坐在貼近地面的豆袋梳化:「面對對方突如其來從高處施暴,實在無力抵抗」。
在蘇原先的指控文中,並無提及她曾強吻其同事一事。蘇解釋指,在發生「電視事件」後,「我天真地以為討好在場人士便能離開現場,一心為了離開而作出,而事實上只是外國親吻臉頰的社交禮儀(cheek kiss)」。她稱當初因冒犯了同事感到羞愧,及避免對同事造成二次傷害而不提此事,又指自己已向該名同事道歉並獲接納,至今保持友好關係。她不滿「豐美股肥」提及此事,「pmgf 卻為了攻擊我而將此事公開,將他擺上檯,全無考慮受害者感受,道義上我無法噤聲」。
蘇又指自己從未如「豐美股肥」所言的「被送入青山」,就「豐美股肥」多處質疑她是否曾用藥和重提她過往嚴重失常的紀錄,蘇認為他們有意將她塑造成對社會具威脅、攻擊性的精神病患者,對其的形象和尊嚴造成傷害。
蘇:基於與事實不符的聲明下的道歉無法接受
蘇承認,其事前行為對在場人士構成妨礙、滋擾和冒犯,但質疑任「拉扯我的領口在地上拖行」屬不合比例的武力。蘇不滿「豐美股肥」試圖以「未有尊重事主的身體自主」,淡化當日行為;並聲稱任俠「目的從不在於羞辱或侵犯」,從而否認構成性暴力。她強調,要衡量行為是否具性意味,不只考慮主觀意圖,亦需考慮客觀效果:「強行拉扯並撕開女性的上衣,使其胸部裸露在五名男性之前,難道場面不是具性意味的冒犯?」,蘇又指自己坐地上以雙手護胸,期間被眾男圍住阻隔,任俠才冷靜下來到房間拿衣服,要她用施暴者的衣服蔽體:「我本人今生從未受過如此強烈的性威嚇、性羞辱,恐懼、羞恥、憤怒,這是我真真切切的感受」。
蘇續引述,在反修例運動期間,有女示威者被防暴警制服及抬走時長裙及內褲鬆脫走光一事。她反問「豐美股肥」眾人警方所為是否不涉性暴力,又斥其「遣詞用字和公關手腕,皆與警方如出一轍」。
蘇表示,不想猜度任俠的道歉是出於公關或真誠,但認為基於與事實不符的聲明下作出的道歉無法接受。她又指,「豐美股肥」作為有社會地位的創作人,團隊及友好不能置身事外,將責任交由任俠一人扛起。
蘇在文末指,她發聲不為報復男性,更不為「取消」任俠和「豐美股肥」,只為向所有性暴力倖存者分享活下去的勇氣,寄語大眾「我們能否創造一片友善的士壤,聆聽更多難以從體制追尋公義的倖存者言,接力把加害者揪出,防止更多惡意與傷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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豐美股肥:願在任俠道歉聲明的基礎上作調解
「豐美股肥」在蘇發表回應當晚再作後續回覆。文解釋指,他們無意淡化事件所涉的暴力程度,或用對不同情緒、精神狀況有歧視性、污名化的語言去作開脫,發聲明旨在公開、清晰的前提下交代事件的來龍去脈,與及釐清蘇的某些不確指控,強調「將電視砸到蘇身上」指控嚴重,必須否認。
「豐美股肥」指,發聲明的本意是將當晚衝突的經過重整及澄清,並非想滲入聳動性字眼去左右公眾對事件及蘇的觀感;又指明白聲明發佈後,內文令蘇及公眾有污名化與抹黑精神病患之感,就此致歉。
他們指,在任俠個人發表的道歉聲明的基礎上,願意在蘇的同意及第三方人士的主持下,作進一步的討論和調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