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媒報導)《獨媒》去年訪問了五位挑戰髮禁的少年,其中時為中六生的黃永熙在平機會終止調查後,已決心要展開民事訴訟。事隔一年,他已畢業,但仍聯同另一位少年林澤駿付諸行動,在上周三(15日)分別入稟區域法院,要求法庭宣告校方違反《殘疾歧視條例》及《性別歧視條例》,聆訊將於明年一月進行。
正值18的年歲,已經脫下中學校服,並繼續留長髮。他們對着鏡頭說,自知敗訴有破產的可能,但仍打算爭取至最後。他們望自己能成為案例,避免後代學生繼續受難,終結學校對學生的霸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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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法援八個月仍未獲批
林澤駿和黃永熙從中學畢業後,林澤駿考進了城大政政系,但因為並非最心儀學校,返了一日學便選擇QuitU。目前他正準備重考文憑試,今年更修讀了數學延伸部分單元二(M2),希望能「升分」考上港大。而黃永熙則正於香港專上學院就讀副學士課程,希望能升上大學護理系,日後成為護士。
二人自今年三月起申請法律援助,但至今約8個月仍未獲批,故兩人目前仍未有律師代表。聆訊將於明年一月進行,而文憑試則在四月開考,林澤駿坦言,如若最後法援署最終拒絕批出法援,二人便會「成身蟻」,因他們需要出庭自辯,同時亦要親自處理繁瑣的文件及行政程序。
2023年日11月15日,黃永熙和林澤駿分別入稟區域法院求法庭宣告校方違反《殘疾歧視條例》及《性別歧視條例》。
入稟一刻仍覺「衝動」
二人同嘆,入稟其實出於「被迫」:「如果你(校方)一早改善咗,咁我唔洗告你啦」。雖然早在一年前接受訪問時,黃永熙已曾預告會展開訴訟,但到真正入稟那刻,他仍自覺是帶點「衝動」,連申索通知書也是在入稟前夕才開始動筆。
短短三年的高中生涯裡,黃永熙有約三個月是在醫療室裡渡過。他拒絕把長髮剪去,而校方雖然知道黃永熙患有自閉症、專注力不足及過度活躍症,仍限制他只能在醫療室上網課,小息期間不能接觸同學,也不能上體育課。
一切使黃永熙當時感到非常絕望,「會諗係咪呢個世界唔適合我?」
如今回想過去,黃永熙認為那段日子「衰過坐監」:「我返學為take attendance,要坐一個鐘車,仲要自付車費,坐監起碼有體育堂,有運動時間」。其後, 他才發現校方一直在走「灰色地帶」,有意使他不能接觸同學,迫使他剪髮,同時亦不用向教育局申報,因他有上網課,便不算是停課,「係學校諗嘅屎橋,困我喺醫療室就唔等於停學,咁就唔洗上報教育局」。
他指過去除了經平機會作和解外,只曾私下與校長對話一次,時長不過10分鐘。在他印象中,校長問了他幾句:「其實你係咪唔留長頭髮唔得?」、「有冇諗過咁樣係違反校規?」,然後便着他回到醫療室上課,令他覺得校長根本無意理解學生難處。「好憎(管理層),對管理層好失望。」黃永熙坦白說,畢業後仍對母校帶有恨意,未能放下。
「我估佢當時係expect我三個月內就投降,但我唔係呢種人,我覺得做得啱嘅嘢,唔會咁容易放棄。」他說,今次入稟除了要追究校方過去犯下的錯誤及責任,更是要爭取法庭宣布廢除髮禁令,以終結學校對學生的霸凌。
除了髮禁,林澤駿亦關注跨性別學生權益。他指,校園內一直有跨性別學生存在,惟因人數較少,學校面對跨性別學生時大多「束手無策」:「校規入邊大多數都係基於二元性別,咁跨性別點算?佢哋應該跟邊個規矩?」
望終結學校對學生的霸凌
但說到勝算,始終無人知道。惟二人意志堅決,就算今次敗訴,也打算爭取至最後。「區院完咗,仲有上訴庭,上訴庭完咗仲有高等法院,再有終審(法院),都仲有幾次機會嘅」,林澤駿數了數手指說。
林澤駿雖然已放下對母校的不滿,但始終對學校官僚體制未能釋懷。近日相繼有學生輕生,林認為教育局在照顧學生精神健康上仍有不足,「冇乜點重視學生嘅心靈健康,咩鼓勵大家互相畀愛心手勢,真係冇用㗎喎……完全預防唔到悲劇嘅發生」,他認為香港需要一場教育改革,首要是「搞清楚學生需要啲咩」。
除了髮禁,林澤駿的母校過去亦僅容許女生穿耳,但林並無就此作爭取,全因怕校方會「一刀切」,令女生也失去穿耳的權力。過去受校規所限,林澤駿會在同一個位置反覆穿耳,直至畢業後耳洞才能「長存」。
二人稱決定入稟,也是為了後代學生的福祉:「我哋曾經因為呢個校規而心靈受到傷害,所以我哋知道一定會再有人承受呢啲嘢」。二人指,南韓首爾市有《學生權利條例》,學校無權再把服裝及儀容規定納入校規,台灣教育部亦有公告類似規定。林澤駿不滿本港教育局給予辦學團體的指引不夠強硬,變相「卸膊」予校方自行決定及執行有關校規,「亞洲都可以有城市做到,用立法形式保障學生權利,但香港學生就一直suffer緊」。
他們傾向不會接受學校提出和解:「如果無辦法成為案例,之後就無辦法幫全港學生爭取呢樣嘢。」
林澤駿自言,留長頭髮後形象過於陰柔,有感更難覓另一半,「個人唔夠masculine」。惟身旁的黃永熙馬上反駁,指外國有不少形象較為陽剛的樂隊成員也留長髮,個人氣質與髮型無關。
「或者我嘅理想,都係推動一個更美好嘅校園」
早前向私隱公署投訴考評局「買卷」收費過高的文憑試考生Aki,也是經林澤駿的社交平台發布有關消息,成功獲取更廣泛關注。入稟當日,Aki亦有到場支持。Aki說,平機會、私隱公署等申訴機構,對一般中學生而言頗為陌生,「即使知道有都未必太敢走去投訴。有林同學先企出黎,自然都會有少少鼓舞」,認為林的先例能推動中學生將對制度的不滿化作行動。
訪問尾聲,記者問到林澤駿,從最初向平機會投訴,到今次入稟,覺得自身在這年間有否轉變。林澤駿靜思了數秒,說覺得自己依然是個善良的人,「我係覺得我必須要做呢樣嘢,咁講會唔會好kam(奇怪)?但有少少使命感」、「雖然講話覺得自己好善良,或者付出好多真係好奇怪,但我確實係有付出過,去為自己嘅理想」。
林澤駿認為,自己有責任帶動中學生反思固有規則是否合理,「或者我嘅理想,都係推動一個更美好嘅校園」。
完成文憑試後,林澤駿便到日本染頭髮。他有感日本人相對港人對各種衣着打扮的包容度較大,「着衫權力自由啲,感覺舒服好多」。
記者:盧曼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