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阿欣、紙鶴 資料整理:阿欣、紙鶴、Mandy 攝:湯米、紙鶴、公主
(埔報報導)2019是動盪的一年,一場「反修例」如闊斧一般將香港撕裂成碎塊。異見者各不相讓,相互指責的例子比比皆是。但無論立場為何,街頭上黑壓壓的一片人海確實是2019年的最佳寫照。對於日漸激進的抗爭手法,有人認為是對政權的背水一戰;有人認為莘莘學子是被煽動上街而深深不忿。面對日漸升溫的社會局勢,筆者邀請了三位曾於2019年社會運動中被捕的參與者,分別為:阿奇、阿花和阿怡(均為化名)接受訪問。一探到底他們是早被「洗腦」,還是另有隱情?
2019年前,你們有否參與社會運動,或留意社會事件嗎?
阿奇:有參與14年的「雨傘運動」(下稱傘運)。大約每星期一天帶同物資到場支持。也曾由(2014年)九月底罷課至十月中。後來龍和道遭清場後便沒有再參與。「傘運」完結後都有留意關於新界東北農地議題,但沒有再參與遊行等。
阿花:2019年前只參與過「傘運」。當時沒有刻意不間斷地參與,有空餘時間便會到場靜坐,會由中午留守至凌晨。運動完結前已停止參與。
阿怡:2019年前真的沒有太留意政治,只留意過「傘運」的發展,會每天看警方記者會。但當時剛成年,正思考自身前途問題。因此並沒有參與太多。
對比起過往曾參與的社會運動,你們在2019年社會事件中的角色和立場有轉變嗎?
阿奇:「傘運」時的心態可以說是參觀心態,第一次目睹香港的大型非常規式社會運動,想到場看看是甚麼一回事。但在「反修例」運動中,我走上了比較前的位置,希望盡自己所能,貢獻這場運動。立場上並沒有太大分別,只是抗爭手法不同了。
阿花:「傘運」時並沒有很熱切地參與,因為一直都認為和平抗爭不會成功達成目的。而當時「勇武」、「前線」等概念都未在香港形成。反而19年開始出現這兩個概念,因此走上街頭參與抗爭,成為了別人口中的「前線」。
阿怡:自「反修例」運動開始積極參與,通常都在最前排位置。回想起2014年,我覺得當時運動目的不太清晰,但上年的運動目的非常明確。我甚至從漠不關心政治變成希望為這個地方帶來改變,因此我不只在街頭抗爭,其他方法都會嘗試,如議會、爭取國際關注等。
我們留意到位置比較前的示威者裝備都頗精良,如防煙霧面罩,頭盔等。部分更貼近軍用級數,是背後是否有人提供支援嗎?
阿怡:其實真的沒有。你說的所謂「裝備」其實隨處都能買到,防煙面罩在一般五金店有售,質素上乘的頭盔可以在戶外用品店買到,或我們說的war game鋪。而且這些物資都不貴,面罩大約三四百元,頭盔則視乎質素,大約三百至過千都有,可說是豐儉由人啊,哈哈。亦即是說,一套典型的香港抗爭者裝備只需要一千多元,正常上班一族都能負擔。根本不存在背後有人支援這個說法。
阿奇:確實在示威現場會有人派發簡單裝備,如口罩,眼罩等。但他們都是一些自發市民,操流利廣東話,與我們喊著一樣的口號,同仇敵愾。他們也是示威者,只是礙於很多原因,無法走到更前,所以便買些物資派發,希望能夠出一分力。
阿花:其實有「金主」這個說法真的很荒謬。試想像:假設真的有人提供資金援助,甚至花錢請人扮演示威者,要出價多高,你才願意給警察毆打至頭破血流,甚至冒著被監禁十年以上的風險,收取酬勞上街嗎?而且,持續了整整一年的示威活動,每一次都總是給警察追著打,沒有一次能把警察擊敗,最後往往是給警察拘捕。要是你是金主,你會持續聘請工作了整整一年都不能達成目標的「員工」嗎?我就肯定不會。
那麼你們認為前線示威者是否曾受訓練的特務?
阿花:其實要知道前線是甚麼人很簡單,到現場看看就知道。所謂「前線」在現場根本不如外界所說般英武,很多時連防線都「砌個」半天,成品卻只是數條索帶綑著一堆欄杆,防暴警察一剪就散。
阿怡:身處前線的人很多時為攻守都吵上半天,還得不出結論,最後一下子就給拘捕。這樣的人你相信是久經訓練嗎?
那麼到底你們是為甚麼選擇以激進的抗爭手法表達訴求?
阿奇:我相信無人能忍受警察毆打市民吧。19年6月9日,我親眼目睹同行的朋友被捕。他獲釋後滿身傷痕讓我非常內疚,要是當天能再捉緊他一點,或者他就不用受如斯對待。因此在往後日子我堅持上街,希望減少被捕者的比例,如年紀比我輕的人。救得一個得一個吧。
阿花:其實沒有人一生下來便是勇武。只是看到就算和平示威,也會遭受警察的暴力對待,那麼大家抗爭成本相若時,我便選擇嘗試以往沒有試過的抗爭手法,希望能夠達成目的。
你們在被捕後有後悔嗎?和身邊人的關係有受到影響嗎?
阿奇:坦白說真的沒有。在成為前線示威者之前,我考慮了好幾個晚上。在互聯網搜索了大量有關街頭抗爭的資訊,也非常清楚我選擇這條道路的風險。被捕其實是預計之內,所以被捕那刻都非常平靜。家人一開始沒有很明確表態支持或反對,但經歷我被捕後,母親會開始留意警察的執法和濫捕問題,算是拉近了關係吧。
阿花:我的父親是典型親政府派,運動初期也會責罵示威者搗亂。我嘗試過改變他的想法,但在我被捕後,他仍堅持己見,我便放棄了(改變父親立場),現在關係很疏離。
阿怡:家人一直都知道我在做甚麼,他們應該也早有心理準備我會被捕吧。被捕後有一刻擔心家人會不知所措,所以當刻有點驚慌。但很快他們就來保釋我,還跟我說不用怕,他們會和我一起面對。那一刻是我和家人關係最好的時間,所以最後我都沒有後悔。
如果能夠重新選擇你在2019年社會運動中的角色,你會改變嗎?
阿奇:我想不會。但會更謹慎行動,希望能避過拘捕。雖然最後沒有起訴我,但我也不想讓家人擔心。如果能重頭來過,我應該會在事前計劃更多,把被捕風險降至最低。
阿花:我不會,一直都不認為和平手法抗爭能夠達成目的。激烈手法也許也不能,但至少能把當權者一直竭力掩飾的污穢暴露人前,從而作出改變。
阿怡:我不會啦。哈哈哈。我的想法一直是破釜沉舟。香港看似很繁榮,但有些問題一直被忽視,就如執法機構腐化,香港前途未明等問題。這些問題自回歸後便一直存在,卻因長期被忽視,最後令問題難以解決。倒不如把所有制度推倒,重新建立以港人為中心的制度,才是香港的出路。
你們認為香港現時各方面的自由有受2019年的社會運動所影響嗎?
阿奇:我認為現時香港的言論自由確實是被收窄了,但不是因為去年的事件影響。而是當權者一直都在收窄香港的自由,只是我們反抗,加速了當權者的進程。
阿花:就算我們不反抗,他們也會一步一步把香港同化。只是我們撕開了他們的面具,他們不得不以真面目示人而已。
最後,你們有說話想跟大眾表達嗎?
阿奇:我希望與我立場不同的人能夠嘗試給我一個機會,讓我解釋整個運動的意義。儘管解釋過後你仍不認同,至少我們雙方都擁有表達意見的自由。言論自由不是拒絕讓異見者發聲,而是儘管我們意見不一,我仍會捍衛你表達的自由。
阿花:我希望香港人不要放棄。現在運動可能冷卻了,但仍有非常多事情可以做。例如增進自己的知識,嘗試多了解歷史,並多思考。又或是參與國際線的遊説活動等。
阿怡:嗯──大概是加油吧。不論是社會運動還是疫情,都讓香港人這兩年過得很差。放下成見,其實我們都活在同一個香港,互相支持肯定比互相指責更重要吧。請堅持下去啊,香港人加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