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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區議員轉職保險「為社區理財」 工餘時間「重操舊業」:放不下街坊

前區議員轉職保險「為社區理財」 工餘時間「重操舊業」:放不下街坊

(左一)沙田博康邨前區議員趙柱幫;(右一及二)深水埗區議會前主席楊彧、沙田下城門前區議員黃浩鋒

(獨媒報導)2021年,香港經歷區議員辭職潮,有人辭任亦有人「被辭任」,流離失散。有人選擇開店團購「做老闆」、有人選擇開書店宣傳閱讀、亦有人選擇走上截然不同的路,投身保險「為社區理財」。

深水埗區議會前主席楊彧、沙田博康邨前區議員趙柱幫及沙田下城門前區議員黃浩鋒,組成「社區理財團隊」,主打強積金服務,他們更如過往般在街頭開設街站。三人發現,不少街坊在在相關方面遇上困難,如不清楚僱主有沒有為自己處理強積金供款、追討強積金欠款等,「其實理財都好貼近地區。」

工作時間夠彈性可繼續服務社區,亦是三人轉跑道的原因之一。身兼正職卻仍心繫社區,有人希望兌現在任時的承諾,直言「唔捨得大家」;有人在社區打滾十年,受街坊依賴難以放下;亦有人從未覺服務社區是「無償」,「係我哋過往嘅工作同表現帶啲回報俾我哋」,街坊只是換了一種形式支持自己,「呢個社區有份造就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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辭任後難投社福界:有政治背景嘅人唔適合做

深水埗區議會前主席楊彧於2015年首度當選,多年紮根海麗邨,至2021年爆發辭職潮,方辭去區議會主席及區議員職務。數月後,他投身宏利保險。即使有了正職,他至今仍會每星期抽出至少三個早上,坐在由深水埗區議會副主席伍月蘭租用、位於海麗邨海禧樓的辦事處服務街坊。

辭任近兩年,楊彧的辦公桌前仍舊「客似雲來」,短短半小時已有5人到訪,請他幫忙填表、更改消費劵資料、或者僅是來問候一聲。他與街坊間的關係亦未曾疏遠,輕鬆叫出對方名字,連誰最近換了電話號碼也記得清楚。

楊彧回想,辭任其實是個匆忙的決定。2008年,他以議員助理身份投身社區,再到區議員、區議會主席,一做就是十多年,早已習慣這種工作模式。辭任後,他曾短暫嘗試辦團購,但自己既不懂得做生意,亦意識到只靠「前區議員」的光環和街坊支持,不足以發展長期事業。同為註冊社工的他亦想過投身社福界,工作穩定又有一定收入,但社工工時長,難分出時間協助街坊,加上他從未入職社工,現在轉跑道變相是「由零開始」,要追上早已入行累積經驗的人有一定難度。

最令他猶豫的莫過於前區議員的身份:「都擔心自己嘅角色,做一啲機構嘅社工會令到佢哋難做,有啲機構甚至覺得,我哋咁有政治背景嘅人唔適合做社工。」

他認為不論從事甚麼行業,都要有自己的優勢,他優勢就是擔任區議員時累積的人脈。後來他受邀加入宏利,一方面喜歡工作夠自主及彈性,方便兼顧工作、家庭、社區三方面,多勞多得的工作模式亦吸引他,相信會是一個好嘗試。目前楊彧主打強積金服務,他發現不少街坊在相關範疇遇上困難,例如不清楚僱主有沒有為自己處理強積金供款、追討強積金欠款等,「其實理財都好貼近地區。」

追往,楊彧從區議員的角度為街坊處理這些問題,未必能提供最專業及有建設性的協助;但轉行後,他可以更深入鑽研理財知識,給予客戶最適切的建議,變成「有專修科」的「區議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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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勢所逼放棄昔日夢想:環境變得太多

踏上從政之路前,趙柱幫曾在社福機構全職籌辦活動,為投身社工鋪舖路。以社工為志業的他,2014年亦有走上街頭。但即使佔領街頭多日,仍未令政府妥協,使他深深感到無力。後來,他被「傘落社區」的概念吸引,回到社區深耕細作,希望從根本帶來改變,並毅然選擇改變跑道,成了時任沙田區議員丘文俊的助理。

2015年,趙柱幫首次參選區議會選舉,於沙田區議會博康選區出選,擊敗新民黨兼公民力量的陳國添。2019年,他再以6,421票大勝並順利連任。至2021年,他正式辭任沙田區議員一職。

近7年間,小至幫老街坊開電話、影印填表,大至爭取社區規劃改動、調整巴士線等他都親力親為。他不時會收到街坊的感謝訊息,更被冠上了「幫主」這一暱稱。

辭任後,他一邊在博康邨經營文具店「小時光」(現已搬遷並改名為「幫緊里」)繼續服務街坊,一邊思考應如何「揞荷包」支撐自負盈虧的文具店。他曾跟隨姐姐做地產,學習相關知識及考牌,但遇上疫情樓價大跌難成交易,收入並不穩。

即使如此,他亦不打算再以社工為目標,「個環境變得太多」,他憂日後社福界或同樣需要宣誓,趙柱幫並不想處處受政府掣肘,加上社工與區議員的職能相去甚遠,他服務社區多年後,希望自己更自主地服務所有街坊,而社工的價值仍然刻在他心中,「助人自助,幫助有需要嘅人,我好樂意去做。」

約半年前,他受楊彧邀請從事保險,眼見對方有一定成績,便抱著嘗試的心態入行。現時他一星期有三日會到文具店「當值」,其餘時間則自由分配。單靠經營文具店要做到收支平衡不太容易,現時以從事保險的收入支持營運店舖的成本,「圍到皮支付租金,繼續呢個運作模式,已經好好。」

以往街坊以選票支持他,現時則轉以其他方式表態,不少人主動向他查詢強積金,亦有街坊直接購買保單。趙柱幫相信,「係我哋過往嘅工作同表現,去帶啲回報俾我哋。」

他捲起衫袖,向記者露出兩臂紋身。一手是當年兩屆競選區議員的得票數目;另一手則印有自己的社工註冊編號,以及「夢想」二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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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DQ後再無留戀:服務社區不需要Title

沙田下城門前區議員黃浩鋒,從2015年起為時任沙田區議員黃學禮擔任助理。他在2019年正式參選,擊敗「公民力量」唐學良。2021年,政府公佈16名民主派區議員宣誓無效被「DQ」,黃浩鋒是其中一人。

黃浩鋒表示,自己從小已熱愛留意政治議題,亦有支持的政治人物。至2011年,他發現民主派在區議會大敗,開始萌生參政的打算,並自2014年起參與並擔任議員助理,累積經驗及等候時機參選。區議員令他著迷之處,除了工作上自由度大,較多與人相處的機會外,更是有機會改變城市規劃,讓街坊意見反映在社區設計上,或是改善巴士路線,使其更貼近社區需求,「一個人好難搵一樣嘢係自己鍾意,有passion」。

但黃浩鋒深知區議員並非穩定工作,「政治環境會變,選民會離職棄你」。一如他所料,改變席捲而來,他丟失工作亦迷失方向。失業後,他曾協助朋友做生意,之後再轉行維修電單車。惟工時過長,體力需求亦大,黃浩鋒身體難以負荷。

無法忍受「打一世工」的他,在好友趙柱幫多番邀請下決定一試踏入保險業。被問及為何不嘗試自己開店,他直言自己與連鎖商店比並無優勢,加上看見不少昔日同行「做到損手爛腳收場」,認為做生意非自己專長。加入保險業後,他一星期可以抽出數日時間擺見見街坊、籌辦旅行團、擺擺街站,「有少少搵返以前(區議員)做嘢嘅感覺,服務街坊都唔需要一個title(名銜)」。

被問及會否考慮再做區議員,他則回答得斬釘截鐵,「喺而家呢個政治環境,我係唔會考慮做區議員,冇意思㗎嘛,你講句嘢都唔得。」失去議員身份,服務街坊時會否有落差?他卻不以為然,認為在任時亦一樣無力,「一開始話政治野唔准講,後來沙田有啲嘢唔准講,到宜家乜都係唔准講嘅嘢,可以提出意見嘅空間越來越少。」到被DQ時,「已經係無咩可以做到。」他對區議員一職亦不再留戀。

比起工作內容,他覺得與他人相處更像他的興趣,不論「做區」還是任職保險後遇到的客戶都一樣。現時處理保單索償,亦需要接觸不同公司或客戶溝通磋商解釋,和擔任區議員是一樣倚賴溝通技巧,「雖然個語言唔同咗,出糧方法都唔同咗嘅」。他自言對目前的狀態感到滿足,「當你有興趣嘅時候你就會唔覺意用咗時間落去,而嗰啲時間你唔會覺得係一個代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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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事難料 服務社區總有盡頭:到時可能完成使命

三人現時以「社區理財團隊」「落區」,間中擺設實體街站宣傳強積金知識。最先加入宏利的楊彧表示,目前仍在招攬人手,相信辭任區議員擁有人脈和溝通技巧,可勝任保險一職,他亦知道不少人都未找到方向,希望有更多昔日同行加入。
工作以外,還要無償服務社區,旁人看來似是身兼兩份正職,三人卻未覺勞累。黃浩鋒認為,自己在任時的承諾未全部兌現,又直言自己「唔捨得大家(街坊)」,「有好多嘢我應承咗街坊但都未做,希望之後可以用市民嘅身份睇吓做到啲咩」;受街坊依賴的楊彧在離開社區後,經常想起「啲街坊等緊你」。趙柱幫則認為,「無償」一字並不貼切,「呢個社區都有份造就我」。

突如其來面對「失業」,三人都意識到凡事無絕對,現時邊工作邊照顧社區的日子亦或會有盡頭。趙柱幫的文具店數度被投訴,他因提供會見居民服務俾房屋署警告,及後更「大舖搬細舖」兼需改名。楊彧在伍月蘭議員辦事處「暫住」,但對方任期一到同樣要離場。最快或明年失去與街坊見面的地點。他苦笑稱,「冇埋呢個辦事處嘅話,到時可能真係完咗自己嘅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