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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坊投稿:回家坐左邊

街坊投稿:回家坐左邊

投稿人:心
圖:玉瑩

屯門公路對牛牛而言,是舊而可惡之事物。每隻牛牛早已過渡了對屯公的新鮮感,甚至從來沒有過好感,就好像兒時被逼吃青豆般,只有厭惡。「忍尿」、「又炒車」等關鍵詞與屯公密不可分;即使沒有厭惡,也因為習慣而無感。天天出城覓食的牛牛,每日進出屯門公路,習慣上車便打吨打機打電話;而偶爾出城的,也不會對漫漫長路感到興奮。巴士玻璃窗隔絕了兩個世界,不論外面風光明媚或風吹雨打,廂內的人都呆呆滯滯,坐等一小時流去。

小時候跟爸爸出城見識世界,他都帶我走上巴士上層右座。雖然很曬,但我們樂此不疲。坐在走廊位的他常側身指出窗外,龐大身軀包圍著豆釘的我,讓我順着他指的方向外望:「你看,是飛機呀!」、「這條是青馬大橋呀!」、「這裏是深井!」。想必我當時是雙目閃爍地盯着海灣上的飛機,「哇」了一聲,或是趴着窗,半懂不懂的聽他領我認識大世界。

可是人一天天的長大,我自然也漸漸對屯公旅程無感。一小時多的車程帶我出城去上班上學,也帶我去過幾次機場,搭上飛機,見識更廣闊的世界。仍記得20歲初次踏足歐洲土地,從Exchange學校乘鐵路往Brighton的悸動。車廂緩緩前進如電影的平移運鏡,窗外石磚平房、簡陋車站,即使是一草一木,新事物收進眼內甚麼都美好,處處都用鏡頭紀錄珍藏。但有時拍得多了,都不禁設地而處——我看為美好的,其實不過是當地人的日常吧?他們早已習慣沿路掠影,廂內的人同樣也是呆呆滯滯。

那次從英國回港後,牛牛如我再次踏上巴士,返回屯門的家。我放好行李,走上上層左座坐下,呼一口氣,安定自己。我依傍窗邊,遙望窗外屯公,海闊天空正上映黃昏日落。幸好這天沒塞車,讓巴士旅程得以如電影運鏡般浪漫。默然想起,其實倒過來,眼前這片早已見慣見熟的景色,也不正正是別人的珍寶嗎?不不不,屯門一介平庸地區,有甚麼外人要無故來探訪呢。那麼說,這片公路景致——遠山、近海、大橋、小港,其實是牛牛獨佔的風景;可居高臨下,能環看海灣,只是我們鮮有去珍惜。偶爾也會全車人抬起頭觀察窗外世界,通常是天上掛上一個特大咸蛋黃,或者眼下馬路攤着兩架破爛的車;都是稀奇的事物,我們才意識到要記下。然而,既然最美的風景早已在身邊,與其坐等時間流去,不如多發掘窗外世態。

平常回家塞車已是無力挽回的悲劇。既不敢奢求路路暢通,只求步上巴士上層能覓得左座,看沿路燈火點綴屬於我們的風景,便是作為牛牛的小確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