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愛》失落本屆的香港電影金像獎,但上映後卻吹來一股暖烘烘的地區風。近年,甚少電影會以屯門作為主要場景,《幻愛》卻以屯門具代表性的標誌—輕鐵站、公共屋邨及屯門碼頭等作為敘述故事的空間,筆者作為屯門人,觀看此片第一個感覺就是親切與熟悉感。不過,除了共鳴及會心微笑的反應外,我們還可以怎樣解讀這部電影?《屯敘》特意訪問電影研究員陳嘉銘博士及此片導演周冠威,談談《幻愛》對屯門的再現。
過去電影中的屯門:不是色魔,就是童黨
陳嘉銘指,較為人熟知的一部以屯門作為背景的電影是1994年的《屯門色魔》,他說:「當年友愛邨色魔事件轟動全城,自己住喺友愛都好驚,導演就借呢單九十年代初嘅風化案去拍屯門。」當時,很多非屯門人對屯門的印象既可能來自那宗案件,也可能來自那部講電影。
到了九十年代中期,黑社會系列電影當道,《古惑仔》就曾以已拆卸的新發邨及屯門市廣場作為拍攝場景。筆者也記得《古惑仔四之戰無不勝》一戲中,山雞(陳小春飾)到屯門爭地盤時,其中一幕「開片」情節就是在新墟近仁愛堂旁邊的空地拍攝。陳認為,過去跟屯門相關的電影,予人的印象不是色魔,就是童黨,製造的可能是奇情及煽情的效果,以吸引觀眾入場觀看。
《幻愛》中的屯門:平凡中的美麗
《古惑仔》系列後,似乎沒有電影以屯門作為主要的拍攝場景,直至到《幻愛》的出現。應沒有人能否認,《幻愛》敘述的屯門,跟之前的電影截然不同。無論是家住湖景邨的阿樂對住在樓上欣欣朝思暮想、阿樂跟欣欣或葉嵐在輕鐵月台上的親密擁抱、抑或阿樂在屯門碼頭欲向欣欣訴心事的情境,都予人唯美的感覺。導演周冠威指自己希望拍攝一個美好的屯門:「輕鐵呢種交通工具本身係好靚,因為佢令街道有光同影。佢令我諗起一首詞嘅詞句:『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光同暗之間望見另一架車廂嘅女仔就係呢首詞嘅意境。我同攝影師都希望透過輕鐵嘅光影交錯,呈現嗰種曖昧與朦朧嘅美麗。」
在屯門碼頭落區工作的甄兆南議員(兆禧)都認為電影賦予屯門浪漫的想像:「因為工作關係,輕鐵以往只會令我聯想到脫班、擠迫同噪音等問題,估唔到原來都有佢美麗嘅一面!」沒錯,生活在屯門的街坊都可能感受到現實跟電影的差別,例如筆者在學時從山景回家,輕鐵車廂總是傳來陣陣魚腥惡臭,難以跟電影中的美感連結起來。然而,電影從來都不是反映現實,而是透過二者的落差,讓讀者看見社區在注入了人的想像後,出現的那個非真實的倒影。《幻愛》的倒影不是風化,也不是黑幫打鬥,而是美麗。
陳嘉銘同意這一點,不過他補上一句:「係平凡中嘅浪漫。」他指,以往舊式的類型電影刻意製造緊張,甚至煽情的情節,令觀眾專注於此,而忽視了電影拍攝的社區跟人的關係。《幻愛》描述的是小人物的故事,讓讀者有空間將焦點放在屯門。結合故事,令電影中的屯門很貼近一種生活中的平凡美。
輕鐵月台是候車地 也是連結情感的空間
《幻愛》需要透過夜景拍攝、冷色調的運用,以及高度擠壓的空間呈現(如阿樂的家),來表現男主角憂鬱的心理狀態。因此,誠如陳嘉銘所說:「相比起許鞍華嘅《天水圍的日與夜》,《幻愛》呈現出嚟嘅屯門未有明顯嘅獨特性,不過輕鐵同輕鐵站係例外。」無可否認,輕鐵及月台跟男主角的幻想有著緊密的連繫。
陳嘉銘續說:「一般鐵路運輸只係一個過渡性嘅空間,佢位於地下又或者係同住宅有一段距離,佢有入閘機限制出入,所以人係好難喺裡面『生活』同建立各種連結,更遑論去建立情感。但輕鐵月台就有唔同,佢好接近民居,同時都係一個開放嘅空間。」基於其開放的特性,輕鐵月台除了是候車地,也是一個生活空間。屯門人可在月台上休息、乘涼,及跟朋友談天說地等等。因此,電影中阿樂在月台上跟葉嵐拍拖,或幻想欣欣跟自己說情話以及擁抱,都有其合理性。可以說,月台的開放性連結阿樂的思考,為其情感想像提供一個具體可感的空間場景。
雖然,編劇曾俊榮坦言:「《幻愛》係一部愛情片,講兩個人內心嘅電影,當初冇意圖去呈現社區,佢好大程度係用嚟襯托角色嘅性格。」但是,電影拍攝出來的效果卻提醒觀眾輕鐵及其月台一直跟屯門人的思考扣連,也是我們社區生活中不可割裂的一部分。
除了即時共鳴,《幻愛》還帶給屯門人甚麼東西?
在機緣巧合下,筆者有機會跟不同年齡層的街坊,一同在謝票場觀看《幻愛》。該場次的觀眾大部分都是屯門居民,大家不時於放映時低聲討論,除指「兆禧沒有輔導中心」,又笑說「湖景點可能望到翠寧花園」,及「輕鐵咁快點可能見到對面女主角」等。如果從他們對《幻愛》的接受的視點出發,筆者可以肯定指出,《幻愛》及其觀賞活動絕對是一次社區連結的契機,讓住在同一社區的人,重新發現屯門跟自己身分的關係。
故事簡介
《幻愛》講述一名精神病患者—李志樂(劉俊謙飾),雖渴望卻不敢談戀愛,只能把情感投注於幻想中的理想對象-欣欣(蔡思韻飾)。後來,阿樂遇上並愛上了輔導他的心理輔導員-葉嵐(蔡思韻飾),惜葉嵐卻是一名為實現理想而會不擇手段的人,她輔導阿樂的目的是要令自己的事業攀上高峰。後來,葉嵐卻愛上了阿樂,阿樂的真誠同時改變了葉嵐的價值觀。然而,輔導員及患者不能談戀愛的職業操守,為二人的戀愛帶來阻礙。而阿樂病發更使二人的相處陷入僵局。
(陳嘉銘博士:畢業於香港中文大學,主力研究香港流行文化,現於香港恆生大學人文社會科學學院任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