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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於疫情,過去三個學期,即一年半,我在大學的所有課程都是網上授課。起初很不習慣,甚至有點厭惡。對著電腦屏幕、坐在扶手椅上講學,一點也不安樂;除了有「終隔一層」之感,還覺得表達力打了個大折扣——由於坐著而難運丹田之氣,說話少了抑揚頓挫,而身體語言也貧乏多了,至少不能做「指手畫腳」的大動作。不過,人是適應力極強的動物,這令我厭惡的教學方式,久而久之就習以為常;到了網上教學的第二個學期,我已無甚惡感,並且自忖已充份掌握了網上授課的竅訣。
然而,我還是更喜歡在課室裏授課,覺得與學生在同一個小小的空間裏,才可以將自己的教學優點盡情發揮。我曾經寫文章說教書是表演,表演,得在台上,面對觀眾,那做手關目、身段功架才比較容易做到灌注心思情感,感染觀眾;而觀眾的反應又反過來觸動表演者,令他表演得更加投入,更臻完善。因此,當校方決定這個學期恢復一半以上的課程為課室授課,我是頗為雀躍的。結果我有一科——知識論——得以回歸課室,而且是小班教學,只有約十位學生修讀;我心目中的理想課堂人數是十至十五人,所以這次可以說是雙重的得其所哉。
第一天重返校園,進入辦公室後,見到桌上電話的留言訊號鈕在閃動;要聽留言,得先在電話上按四個數字的號碼,但我竟忘記了那組數字是甚麼!只好有點尷尬地去問系裏的秘書。然後到課室講書。校方規定了所有人在課室裏都要戴口罩,我自己當然是戴著口罩進入課室;事前已弄清楚如果有學生拒絕戴口罩,我應該按照怎樣的程序去處理。幸而所有學生都乖乖的戴著口罩,還自動自覺保持社交距離,沒有任何兩人是相鄰而坐的。學生那邊很順利,但我這邊卻一開始便出現問題了。我在課室裏教書,通常都會將那天講論的文章在大屏幕顯示出來,講到那段顯示那段,好讓學生較容易跟得上。這回歸課室的第一堂,我摸索了一陣還搞不清楚桌上的電腦主控面板該怎樣操作;只一年半時間,這用過多次的東西在我記憶裏竟然已模糊了!終於花了兩三分鐘才把本來只需十秒八秒便完成的程序做好了,不免又是有點尷尬。
雖然看不到學生的面目,但從他們的身體語言,我看得出他們也是很高興能回歸課室。我解釋了課程大綱後,便開始講第一篇指定讀物,Edmund Gettier 那篇只有兩頁半長的著名文章 "Is Justified True Belief Knowledge?"。學生的反應甚佳,看來是覺得這問題有趣;我心裏自鳴得意,認為自己講解得恰到好處。這是回歸課室的好開始。
下課後,一位學上走過來自我介紹(美國不少學生都有這個習慣),然後向我伸出手,表示想跟我握手。我立即說:「我們不是不應該握手的嗎?」她聞言點頭笑道:「是的是的,我差點忘了疫情還未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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