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波疫情來勢洶洶,政府再次收緊社交距離,其中最具爭議的就是禁止下午六點後堂食,除了飲食業叫苦連天,不少市民也百思不解,難道病毒在晚上才出沒?
檢視病毒傳播鏈,任職空姐的源頭帶病者是在午膳時間到望月樓進餐,導致社區爆發,而另一位身職測量師的感染者是在吃早餐時受感染,只禁晚市堂食的確來得耐人尋味。當然,洪為名的播毒宴在晚上舉行,當天至少有30名高官及議員出席,不少人更沒掃政府出盡奶力hardsell的「安心出行」,晚市政策可能不是為了截斷病毒傳播,只是為了避免管治者們知法犯法。
我不是科學家,「病毒在晚上更活躍」有否科學根據我無從得知;但假若我們如政府般把殖民歷史照單全收,「病毒在晚上更活躍」則有其歷史根據,而瘟疫管治時市民在政策下往往毫無還擊之力、任人魚肉。他們奉公守法,卻未能體會政策好處,反而位高權重的社會菁英則永遠有其特別待遇。
英國在1841年佔領香港,但《南京條約》要到1843年才正式生效,因此英方在一開始不願在港投放過多資源,例如寧願折衷以臨時物料(竹子)建立軍營與房屋,完善的排水與通風系統則是天荒夜談。根據學者Christopher Cowell的研究,這種不作為間接導致了1843年的「香港熱」(Hongkong Fever)。以現時科學角度來看,「香港熱」其實只是瘧疾,以香港命名只是為了展示當時瘧疾在港的盛行程度。「香港熱」在1843年五月開始流行,病症到同年十一月才減退,分別奪去了24%英軍軍人和10%在港洋人的生命,華人死亡比例則無從得知。
為了挽回殘局,政府多次委任專家調查疫情源頭。當時科技未見發達,醫學界的普遍認為瘧疾是由瘴氣(miasma)通過空氣傳播的,而非瘧蚊。因此,濕熱天氣、不完善的渠道與通風系統、軍人長期夜班工作等皆被認作疫情起因。疫情結束後,殖民政府醫生Dr. Francis Dill 就在其文寫道:
我認為導致疫情的主要原因為:暴露在陽光曝曬下,直接暴露在月光下睡覺,暴露於晚上的露水中;比起中午,大氣層在晚上會有更多瘴氣,又或者這種有毒之氣會聚集在地球表面上。
「病毒在晚上更活躍」因此有其歷史根據,政府下次被質詢晚市政策可以以此回答,反正常識與真確性早已是行政的奢侈品而非必需品。回到1843年,半山山腰有一監獄,牢友卻在疫情下安然無恙,因此政府、洋人相信居住在高地勢的半山區更能保障健康,這觀點間接令「半山」蓬勃發展,也驅使殖民者趕走原居華人。
在英軍佔領後,新來華人有三個聚居區,其中一個位於上環,而這人流則鼓勵不少人開舖營業,聚集後成為「上市場」(Upper Bazzar/近現時歌賦街)。「上市場」的店鋪面積大概為36×14呎,每年地租4元,以兩行並列排開。
在1844年,政府未有諮詢華人就強行拍賣包括「上市場」的土地,用真金白銀繳租、裝潢營業的小市民慘被「割韭菜」,政府用盡威逼利誘把華人商戶逼遷至太平山附近,「上市場」的地段則「給歐洲人或有體面的華人建適合商用或住宅的房子」(suitable for shops and dwellings either for Europeans or respectable Chinese)。當時,普通華人被「安置」的地方,即港島西部缺乏潔淨的自來水和社區管理,歧視性分配間接導致了世紀末的一場鼠疫。
橫跨170年,不論對病毒的看法或是政府高官、社會菁英的特權,特區與殖民政府的風格不謀而合。殖民政府一聲令下小租戶只得無奈搬遷,自己則佔領「健康」地區,享受潔淨與充足的水源;現時政府政府一聲令下推出自己都不會(須?)遵從的政策,在大聲呼叫抗疫口號後就去鞭炮齊鳴,後果可能只是一句道歉與偽善的反省(我太高估他們,一位參與派對的來賓被問到有關問題時迴避自身錯誤,以「散播仇恨」反擊主持人提問;作為醫生應批判一下清零政策的荒誕但醫護資源又緊拙的困境吧?但這可能太具常識,我又忘記菁英的常識是奢侈品而非必需品)。
即使科技研究日新月異、社會環境時移勢易,高官仍喜歡「以史為鑒」,經典論敘當然是因為港英殖民時沒有民主,香港人也就不必也無權爭取。順着這邏輯,假如高官從歷史學習如何管治瘟疫,我要學習的可能是在殖民管治下,市民是如何忍受的——在權貴為所欲為、沒有民主、毫無能力問責的我好需要這個「共勉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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