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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遍港九新界流動放映 《野草》團隊:盼如街頭藝術般自主掌控

走遍港九新界流動放映   《野草》團隊:盼如街頭藝術般自主掌控

(獨媒報導)一套電影,怎樣才算成功?票房要回本,還是要破紀錄?或者要拿獎?自言「我哋唔係電影人」,卻持續製作著短片和獨立電影的浪映画團隊,正帶著新作《野草》游走港九新界,在社區中流動放映。

茶餐廳、沙灘、band房、蘭桂坊的天台⋯⋯他們在過去兩個月辦了46多場放映,未來還安排了至少逾20個場次。以社區放映來說,可算是「大規模」。

本身也是視覺藝術家的導演古本森(Benson)說,自知《野草》不算很合乎主流大眾的電影,在戲院上映可能一兩周後就沒場次,所以選擇辦流動放映,帶點街頭藝術的精神:「拍完就直接比你睇,有個主動性,甚至乎可以一邊放映,一邊即興加入新的想法。」

或許,團隊本身就像《野草》中的三人幫小孩,自由而流動,才能拍出這一套以成長與別離為主題,卻不流於傷感,反而帶點俏皮而瀟灑的電影,隱約地回應著香港人當下的情緒與轉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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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草》 劇照(受訪者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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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作《無映之地》同取景長洲 在《野草》延續男孩的故事

過往代表《野草》 接受訪問的多數是Benson。這天,他帶著三歲的女兒,還邀請了負責聲音設計的陳思遠(Stan)、副導演梁玉明(賓尼)和攝影鄧鍵延(Ray)一同前來,打算訪問結束後就帶著架生游走各區,遊走18區的街頭放映《野草》預告片。

《野草》 面世前,他們已經合作了約五年,拍了四套短片,包括同樣取景於長洲的《無映之地》。《無》講述一個中年男人從市區漂浮到長洲荒廢的戲院擔任管理員,期間他遇上了一些人和事,例如兩名經常偷走入戲院的男孩。而那兩名男孩,正是《野草》 中「長洲三人幫」的灃哥和冬橋。

《無映之地》在2021年完成製作,並在長洲戲院放映,吸引不少島上街坊觀看。街坊問他們,何時拍下一套?剛好因為疫情,Benson發現很多外藉島民都搬離了香港,島上有很多無人的空間。而他也一直有想像,在《無》的故事中那兩個男孩,除了經常偷走入戲院,會不會還會走入其他空間?於是,他開始寫《野草》 的劇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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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草》 劇照(受訪者提供)

記暑假的玩樂日常 瀟灑的離別與成長

「我成日覺得,離別係成長嘅印記。」打從一開始,Benson就想拍一個關於成長和離別的故事。他寫了40多個分場,根據當下的社會環境計設出三個角色,分別代表著當下年輕人的不同命運——一人被捕,一人留在長洲,一人去英國讀書。


《野草》 拍攝花絮(受訪者提供)

但他們最終沒完全按照劇本拍攝。角色仍有保留,由住在長洲的灃哥、冬橋和杜一立飾演,但故事圍繞他們在暑假的日常居多,比如偷走進不同人家的屋子裡無所事事、捉弄在公園裡讀書的伯伯、在海邊玩耍,直到尾聲才用其中一人坐船離開長洲的鏡頭,交代他們的分別。

不按原來劇情的最大原因,Benson說因為小演員們長大了,加上拍攝地點是長洲。在長洲住了6年,他近日終於找到一個較精準的詞語去形容這地方:「有種瀟瀟灑灑嘅感覺。」燒味舖要結業了,不會提前大張旗鼓地道別,街上的小孩像風一樣,會無端走過來搭嘴,然後行開。他覺得,長洲人有種瀟灑的感覺,那怕是要分別,也不會「令到件事好沉重」。所以,他覺得《野草》 也該如此,淡淡的,不用把角色的命運、離別的愁緒放得太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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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位小朋友都是長洲居民,也幾乎沒有拍攝經驗(除了《無映之地》)。Ray笑言,拍他們時有點像在拍「野生動物紀錄片」,「唔畀佢知你存在,又唔好miss咗佢。」(《野草》 拍攝花絮,受訪者提供)

街坊借景、女兒客串 一同享受拍戲樂趣

從構思到完成製作,團隊花了三個暑假。資金從何而來?Stan說沒有啊,場景是街坊借的,演員都是「自己人」,幾乎每個成員都有份客串,包括Benson的女兒和他養的狗。

是甚麼驅使你們,在返工以外做這件事?「開心㗎咋!」Stan有話直說:「我唔鍾意呢個電影工業制度,而呢個團隊正正就係同工業模式唔一樣。」例如,他們會在拍攝途中睡午覺,「咁我就好enjoy見到呢一班人,同埋做呢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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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草》 拍攝花絮(受訪者提供)

賓尼同意。她說,正因為大家不是為了「工作」而走在一起,拍攝時有更多信任、享受和交流,「我覺得係最吸引嘅嘢。」

Ray記得,有次放映結束後,有觀眾讚他們人勇敢,但他自覺並不是:「其實拍嘅時候好enjoy。如果唔係拍呢部戲,其實都遺忘咩係暑假。」在圍村長大的他,拍攝時感覺有點像穿越到過去:「有時望住個幕屏,腦海會閃過自己細個嘅樣,(小演員)有啲嘢係好似我同細佬。」此外,相比平日的拍攝工作,他也享受拍《野草》 時不用遵守那麼多規則,「今次得一個規則,要(畫面)好似拍到油畫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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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enson說,與其說他們是無償拍戲,或者用「投資者」來形容會更準確,因為大家都是電影的出品人,「佢哋先用咗自己嘅汗水換咗一套戲,大家都持有呢套戲。」(《野草》 劇照,受訪者提供)

辭職投入籌辦放映 流動地加入新想法

浪映画團隊第一次辦社區放映,播放的就是《無映之地》。不過,他們當時只在長洲戲院放映過,而《野草》是他們首次橫跨港九新界、在超過20個地點進行社區放映的作品。

在申請准映證、找場地之前,Benson首先確認了團隊對放映形式的取態:「因為這很關乎大家利益。」不過團隊似乎沒什麼所謂,很快一致通過:「可能大家對定義的成功都很模糊,因為我們都不是電影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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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enson便開始聯絡相熟的酒吧、畫廊、茶餐廳、士多⋯⋯在放映開始前一個半月,他已經辭去全職工作,以專注籌備放映,包括與各場地負責人見面、四周圍貼海報宣傳等等。他覺得,起碼要有十個地點才夠威風,並期望至少做到二、三十場放映。未料放映了十場左右後,報名人數不斷增加,他們便陸陸續續地再增加場次。

直至訪問日,《野草》已經辦了46場放映,但Benson仍有種興奮的感覺。他覺得,社區放映有點像街頭文化的精神,背後有種積極性:「我們拍完一套戲,就直接告訴你。」甚至乎在放映期間,他們會加入新的想法,譬如現時的放映版本比起兩個月前的版本,多了一段由小演員錄製的「觀映禮儀」作開場白:「叫啲人熄電話、去完廁所先好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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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草》流動放映照,圖由受訪者提供)

戲院外的觀映體驗

在六、七年前的香港,社區放映活動比現在常見。有電影愛好者更成立非牟利組織,放映較非主流、或因政治立場而難以在主流戲院上映的電影。但事過境遷,在今日的香港,類似的放映活動減少了許多,那籌辦和放映《野草》 的過程又是否順利?

Benson想了想說,好像又真的沒什麼困難。只是有次他們安排在蘭桂坊一間餐廳的天台上放映,時間剛好是萬聖節的晚上。在播片期間,他們突然聽到樓下傳來廣播聲:「麻煩前面的人群行快一點⋯⋯」Stan形容,當時因廣播聲太大,觀眾完全聽不到電影聲音,但反而成為另一種體驗:「會加倍留心去看畫面,好像進入了戲裡面。」

Benson亦提到,從小到大,我們都被教導要在一個嚴肅的環境下欣賞電影:「但其實電影剛剛發明時,都是在不同地區的咖啡店、餐廳放映,後來為了將感官體驗提升,才慢慢地變成在黑房裡觀賞。」不過他強調,他們並非「anti戲院」,「只不過我覺得這套電影適合流動放映,而我們又可以掌控在自己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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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場觀映是自由定價。他們估計,至今有約一千人看過《野草》,收到的錢大約是製作成本的四成:「人數比我想像中多,但回本的速度跟想像有少少距離。」(《野草》在長洲的沙灘上首映,圖由受訪者提供)

交流拉闊想像 盼增創作可能性

當戲院接連結業、線上影音平台崛起,流動放映會不會是獨立電影的一種出路?「我想,我們談不上是出路,但可以讓其他創作人參考一下,有多些可能性。」例如有個演藝學院的畢業生在看畢放映後告訴他們,希望參考《野草》的做法,嘗試做一些流動的小劇場:「他過去一直苦無演出機會,而他不想再被動地等待。」

每次放映結束後,他們都會留下來,與不同觀眾交流。「有很不同的年齡層和很不同感覺的人會來看,我覺得這點很有趣。」試過在一個音樂工作室放映,有一群50多歲的叔叔嬸嬸來參加,看畢後竟說有很大感受:「他們說,『我小時候也是這樣』,沒想過這個年齡層看都會有這個感覺,拉闊了我對這套戲的想像。」

在12月和1月,《野草》還有20多場放映,地點包括長洲、中上環、灣仔、油麻地、深水埗、中文大學等等,有興趣的讀者可以在網上填Google form登記,入場時可獲得團隊親手製作的樹葉戲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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