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紅館事故,令我心神不定,想寥寥寫幾句。
Dancer阿Mo暫無生命危險,但傷勢嚴重;據報導,恐怕康復之路漫長。不幸中之大幸,這事故沒搞出人命。但這駭人一幕,大概會成為紅館永遠的痛。
對於很多人來說,紅館的意義遠超於一個場地,一個硬體設施。這個地方負載的,是廣東歌的光輝歲月,是很多人的集體回憶,是這個城市的很多足跡與印記。
1983年落成之時,這是傲視亞洲的表演場館。有趣的是,作為體育館,它的功能很快就讓位給演唱會——適逢那是港式流行文化、以至香港整體經濟的鼎盛期。我們這代人,見證一個個巨星登上紅館,梅艷芳、張國榮、徐小鳳、許冠傑等一再破紀錄,個個連開數十場演唱會。
在一個人口數百萬的城市開數十場演唱會(即是有數十萬人次觀眾)是什麼概念?就是以上巨星開唱,全香港就有接近十分一人口湧去看!演唱會盛行的背後,是香港人的消費力,也是香港文化的創意、成熟與影響力。大家應該還記憶猶新,《梅艷芳》嘗試以梅姐一生側寫香港故事,電影的開場及結尾,都是紅館。某程度上,紅館已是香港的「歷史場景」。
但紅館不只屬於巨星,還屬於普羅大眾——你與我。陳奕迅的某個演唱會,你是跟哪一任情人入場的?張學友的哪個演唱會,你是一個人去看,然後在《她來聽我的演唱會》一曲中默默流淚?在黃子華的紅館棟篤笑中,你又跟哪幾個死黨一起笑到人仰馬翻?我很喜歡林夕寫給陳慧琳的《最愛演唱會》——「如此多演唱會/坐過你兩邊像很配/曾經多熱情/散過的心也別要灰/學到今天應該會/多麼欣賞喜愛/完場便離開」;那是關於紅館的愛情故事、成長記憶。
我不是香港人,但紅館記憶仍深印我心。第一次去紅館,我才是初中生,是為了張國榮的告別歌壇演唱會。那是1989年的聖誕假期。之後,我看過數之不盡的紅館演唱會:梅艷芳、林憶蓮、黎明、劉美君、林子祥、周杰倫、莫文蔚、梁詠琪、何韻詩、達明一派、RubberBand等等等等。紅館有跨地域意義:就算不是香港人也要去朝聖,也有很多的紅館記憶。近十多年,也有很多歌星來澳門的威尼斯人開唱,但,感覺完全不是那麼一回事。
後來,香港人曾經慶幸有了個大球場,但失望地發現不太適合開演唱會;後來,又有了Star Hall等的新場地,但仍不損紅館的殿堂地位。踏上紅館開十場以上才是真正巨星,仍是金科玉律。
於是,在廣東歌沉寂多時、新一代歌手再難以在紅館開數十場演唱會的時代,Mirror十二場演唱會的一票難求,這里程碑不只是屬於Mirror,也關於廣東歌復興,甚至關於香港文化。這跟Mirror走紅背後的微妙社會情緒有關——很多人說,是Mirror令人看到香港的希望。豈料,Mirror首次紅館演唱會就發生如此慘劇。
這次演唱會先有購票安排引起怨聲載道,再有頭三場的小驚險引起批評。然後,昨晚發生嚴重事故,演唱會被逼腰斬。這不只影響往後多場拼了命搶票成功的觀眾,不只影響往後的舞台設計——有資深製作人受訪時指出,是次事故可能會令政府日後審批異常謹慎:「唔知會唔會好似霓虹招牌咁,樣樣工程都唔批,全部都唔留得,再無工程公司肯做。」(訪問連結)更重要的是,這恐怕會成為紅館永遠的痛。而這創痛,又似乎跟廣東歌與香港的興衰,隱約有某種象徵性的關連。
但我仍相信,紅館是個有奇蹟的地方。那奇蹟,包括徐小鳳當年的四十幾場,包括張敬軒今年的二十六場,包括Mirror演唱會的空前受歡迎。我祈禱,願這奇蹟也包括阿Mo康復,香港康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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