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媒報導)如果香港有顏色,它會是甚麼?在自由攝影師Kevin Leung鏡頭下,從建築間透出的蔚藍天空,到波光粼粼的碧藍大海,再到整個城市的氣氛,香港是藍色的。
Kevin過去3年在香港「散策」,漫步細味身邊事物並隨行留影,以最直觀的冷色調捕捉城內近兩年孤寂且抑鬱的氛圍,並將作品集結成攝影展 —《在這座城市散策的藍調》。
「藍調」可以代表孤獨、憂鬱、痛苦;亦可以象徵希望、治癒、寧靜,「開心唔開心,藍色係代表乜嘢,都會因為角度嘅轉移提供唔一樣嘅感覺」。隨鋪排好的路線行走,相片起初給予觀眾的孤寂感,在拍攝角度及攝影技巧的轉換下,慢慢變化成另類感受及生活的動力。即使在同一片天空、同一片大海下,事物總會有新轉變、有途徑發掘到不一樣的面向,「有啲嘢可能係隱約存在,可能我哋見唔到,但唔代表係冇可能發生」。
將攝影由美學昇華至社會價值
醉心於城市風景及建築的Kevin在2017年開始攝影,透過相機鏡頭看見隱於大街小巷中的風土人情後,便迷上街景拍攝。他當時認為影相只是一種自私的行為,成品往往停滯在美與醜,欠缺共鳴及公共性,不禁思考該如何透過攝影為社會帶來一點影響。至2021年,Kevin參加了由非牟利機構創建香港舉辦的「與轆同行 Walking with Wheels」攝影展,終於找到攝影之於社會的價值——引起大眾對城市的反思。他拍下嬰兒車、輪椅人士、清潔工人、回收者等「轆友」在無障礙設施的不足下,如何艱難地在錯綜複雜的城市中穿梭。
徐徐行駛的天星小輪、靜候交通燈的行人、殘留的舊式屋邨群,這些築構成城市的微小碎片都是Kevin喜愛的景象。他認為,即使多次到同一地點取景,景象的氛圍都會因事物狀態、天氣、時間等因素而有所改變,正如建築物會因天晴而顯得朝氣勃勃。再配合不同角度、按快門的時機與光影的組合,他笑言「基本上我會形容攝影係玩,或者試驗嘅心態」。平日只要一收工,Kevin就會從背包掏出相機,漫步於街上,順應著沒有明確目標的步伐,將五官放到最大,等待與被攝者來場偶然的「一期一會」。他說,這都只為享受當刻的相遇,並選擇站在後方拍下某人的背影,與被攝者保持適當距離。
維港、孤寂、移民 —窺探冷色藍調中的城市脈絡
《在這座城市散策的藍調》是Kevin的首個攝影展。他說,「散策」一詞源自日語「さんさく」,有別於一般的散步,意指有目的地走在街上,漫步細味身邊事物,但普遍香港人都沒有這個習慣;「藍調」則代表城市孤獨、憂鬱與痛苦、希望與治癒等多重象徵,並以最直觀的冷色調捕捉城內近兩年孤寂且抑鬱的氛圍。過去送別不少友人移民的他認為,這種氛圍少不免歸因於移民潮,及人人疲於奔活的生活節奏。
由8月19至27日,相展將展出22張圍繞冷藍色調的無題作品,並以藍白兩色作為四個主題的主調。然而,相展在日光映照下意外沒有預期的憂鬱感覺。
兩對被分成上下、在天星小輪上遠眺維港海景的乘客背影,拉開了展覽的帷幕。前半部分的相片分別映出遠眺城市的風貌、濃霧中形單影隻的飛鳥、匆匆走在高樓林立間的行人,帶種憂鬱、孤獨的味道,「(香港)俾唔到一個空間俾人去停低留意(身邊事物),因為城市不停變化,加上步伐太急促」。
至三張垂直擺放、行人並肩眺望維港對岸的相片,氣氛開始轉換:在足球場嬉戲的男孩、坐在天橋下自得其樂的人,以及利用多重曝光拍攝的日常景色,例如漫天雪花下的天星小輪、由深至淺色重疊的三座獅子山、「手持」街燈的「自由女神像」等。同樣是城市中的遊人,同樣是藍調下的景象,Kevin卻拍出了不同氛圍,「開心唔開心,藍色係代表乜嘢,都會因為角度嘅轉移提供唔一樣嘅感覺」。相展的第一張相同時也是最後一張,Kevin希望觀眾能隨著鋪排好的路線行走,從起初的孤寂感,轉化成另類感受及生活的動力。
Walking with wheels作品(攝:Kevin Leung)
靜看新舊交替 找出「看不見」的香港
細數踏足過的香港土地,Kevin說將近半世紀歷史的華富邨令他最為著迷。在這裏,他能看見香港的縮影—新舊建築、街道與自然風光交織、不敵重建命運而遭抹煞的人與物⋯⋯同時,這裏也是一個他樂意反覆探索、樂此不疲的小社區。相展中有2張作品取自華富邨,其中一張映出攝影師從樓梯底層仰望,呈現出「井底之蛙」的視角:一幢灰白斑駁的公屋經「井口」直穿一片天藍色,與「井底」的昏黯成鮮明對比。事隔一年多,Kevin今年年初再訪,同一處地方已變地盤,樓梯遭拆卸,這張相片無意中記錄了它最後的身影。對此,他慶幸自己獲得了最後的留影機會。
他說,雖然想再次拍下香港人在尖沙咀海傍聚集的畫面,然而現在只剩一幕幕海外、內地旅客觀光的「新香港」畫面,他只能打消念頭。加上去年6月錯過拍下珍寶海鮮舫的最後時刻,Kevin才驚覺事物變遷之快,自此便提醒自己有想拍下的事物就要及時行動。
城市正在急速發展,作為記錄者,他希望透過相展拋出一系列疑問,藉此引發觀眾多觀察周遭景物,並找出看待日常生活的新角度。他說,有家住華富邨的朋友看到他在邨內攝下的相片後,才猛然驚覺屋邨原來有別於平日的景象,反問他:「點解同我平時睇到嘅唔一樣?」透過多樣的攝影技巧,Kevin鏡頭下的香港看似染上一層奇幻色彩。即使在同一片天空、同一片大海下,事物總會有新轉變、有途徑發掘到不一樣的面向,「有啲嘢可能係隱約存在,可能我哋見唔到,但唔代表係冇可能發生」。
Kevin Leung個人攝影展《在這座城市散策的藍調》
日期:2023年8月19至27日
時間:星期二至四12:00-19:00 / 星期五至日 12:00-21:00
地點:arthome 藝術家(上環新街市街23號地下)
Instagram: @vin.coemgenus
採訪及攝影:池凱筠、曾穎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