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媒報導）在第60屆金馬獎頒獎禮上，主持人Lulu走到吳慷仁身旁，要跟他說「秘密」。她做出一串手語：「你是我心目中的最佳男主角。其他人也很棒，但是你更棒！」吳慷仁看畢立即站起，也用手語回應：「謝謝，妳是最棒的金馬獎主持人。」
首次入圍金馬獎的吳慷仁，憑《富都青年》封影帝。電影中，他飾演在馬來西亞沒有公民身分的聽障者阿邦，沒有台詞，靠表情和身體動作說話。吳慷仁說，這角色是他自己爭取要演的。
「並不是誰邀請你、花多少錢，不是的。有時演戲就是，有機會演到最重要。沒有演到也沒關係，但你要很誠實的告訴對方，你有心，你想要做。」一個月前，《富都青年》團隊來港宣傳時，吳告訴《獨媒》：「做到一部好戲的踏實感是很直接的，你拍了一部很棒的作品，有時候你在拍時就知道。」
飾演阿邦弟弟的陳澤耀接嘴：「阿哥意思是，我們都很對得住角色。他是個很認真的演員，會用200%甚至300%的專注力去完成角色，咁對得起角色、投入咁多，你知道總有一日會被人看得見你嘅努力。唔一定係《富都》，可能係下一個角色，有冇機會攞獎係Bonus。」
第60屆金馬獎「最佳男主角」吳慷仁（圖片來源：金馬影展Facebook Page）
（編按：訪問內容含劇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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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台灣到馬來西亞 走入不可思議世界
《富都青年》是個馬來西亞的故事，聚焦在昔日繁榮、如今是移工聚居的富都區。2022年5月，吳慷仁從台灣飛到當地，預留一整個月時間為角色做準備。他和飾演弟弟的陳澤耀去到巴剎（意指市場），觀察當地移工和外勞怎樣生活、學習劏雞和手語。
吳慷仁說，馬來西亞和台灣有太多不同。他入行前做過40多份工作，包括地盤工，但從沒遇到像他飾演的阿邦這種人。阿邦沒有身分證，也失去了出世紙，走在街上總是要小心翼翼，避免引起警察注意；他沒法自行租房子，開不到銀行帳戶存錢，連工作也要靠別人介紹：「點解冇呢個權利？用台灣人的想法，這是不可思議的。」
《富都青年》劇照
現實之中，馬來西亞的無國籍者人數眾多，當中包括來自緬甸的或羅興亞人難民、鄰近國家的非法移工，還有因出生資料不齊全或父母其中一方為無證移工，取不到身分證的子女。陳澤耀坦言，「無國籍者」的情況在馬來西亞很普遍，自己看到劇本時感受也很大：「覺得唔演嘅話可能冇下次。」
陳澤耀和導演王禮霖相識多年，前者演出過的電影《分貝人生》、《迷失安狄》等都由後者監製。今次王禮霖轉換身份當導演，陳說最初提議過找其他人參演：「我係好鍾意個故事，不過我覺最後承受嘅嘢好痛苦。」不過，他最終答應演出，是希望自己能以演員的身分幫助王導：「導演話正因為係佢第一部電影，希望有個好熟悉嘅人陪佢一起完成。」
陳澤耀
演戲像跳舞 學用手語呈現情緒
戲中飾演兄弟的吳慷仁和陳澤耀有大量對手戲，由日常生活中的零碎事情拼湊而成。用手語吵架、吃飯前用雞蛋敲對方額頭、在市場一起切菜、躺在同一張床上入眠⋯⋯分別來自台灣和馬來西亞的兩人，如何培養出兄弟般的默契？吳慷仁說時間最重要：「我想要演好，就提前離開台灣到了馬來西亞，阿哲也把時間空了出來，所以我們有很多時間在馬來西亞相處。這對表演很重要，很多（感情）是假裝不來的，可能演一場吵架戲看不出來，可是越輕鬆的戲越難演。」
「走路、彼此生氣、彼此玩，這些生活的戲很難假裝，因為你會發現兩人的tempo（節奏）要很像。演戲像跳舞般，要有默契，你需要了解對方，不只是表現自己。」
《富都青年》劇照
準備期間，他們也一起學習手語——雖然只有吳慷仁飾演的阿邦是聽障者，但阿迪（陳澤耀 飾）和哥哥相依為命十多年，戲中當然不乏用手語溝通的場景。
一個月後，兩人不單學會手語，還因應角色調整出一套獨特的手語：「手語是三樣元素加起來的：手、情緒和力量。真正的國際手語有一套標準，但我哋（指角色）是街市的人，不是學校出來的手語學生，所以我們有一半是標準的，有一半不是標準的。我希望大家看電影時看到角色的情緒，而不是手語。你第一次睇，一定睇唔明（手語），所以我們想簡單點，多點情緒。」
《富都青年》劇照
無法與自己和解，才是悲劇
「每個地方都有佢嘅故事，但導演說它（電影）只是反映一個現實，不是為了反映社會議題。社會議題太大了，我們沒辦法經過一部片改變世界，但可以經過一部片讓別人知道：原來馬來西亞有兩種身分證：紅色（無國籍但有永久居留權）、藍色（馬來西亞公民身分證）。」
電影中，社工佳恩（林宣妤飾）努力幫助無國藉的阿邦和阿迪申請身分證，最終卻意外被殺。問吳慷仁覺的電影的結局如何，他說若是站在社工家屬的立場，判下死刑是應該的：「你就不會覺得阿邦阿迪慘啦，他們該死。」
結局看似對阿邦殘忍，但吳覺得：「人和人最終也是要和自己和解，阿邦的不甘心是無法接受小時候和他的處境，如果角色自己都無法接受，那才是悲劇。」陳澤耀同意：「最後弟弟（阿迪）還是有面對，甚至去爭取身分證。」
《富都青年》劇照
金馬是一個大party
《富都青年》還未正式上映，影評人已一面倒讚賞吳慷仁的無聲演技，掀起不少討論。連著名導演李安也對他說：「太棒了，台灣有你這樣的演員。」同獲提名金馬獎的陳澤耀雖失落「最佳男配角」，評審卻透露他已是「男配」入圍者中的最後兩強，形容他的演出與吳慷仁「相得益彰」。
回到一個月前。《富都青年》團隊在香港的宣傳行程緊湊，兄弟倆在兩日之間完成了20個媒體訪問。《獨媒》訪問當日已近傍晚，陳澤耀尚算精神奕奕，吳慷仁則有點倦態。談到金馬獎時，吳慷仁對「有沒有信心得獎」的問題顯得淡然，但說著說著，當話題變成「金馬獎的魅力」時，他雙眼似在發光：
「拍片不是拿來比較的，金馬是一個大party，真的是一個很愛電影的人去的地方，所有的人都很愛電影，他們對入圍者的態度像是家人一樣，很親切，那種尊重讓任何一個入圍的人都會覺得『哇，不用對我那麼客氣吧！』客氣到讓你覺得，不是明星的感覺 ，他們把我當作是一個藝術創作者，從來沒有『你比較大牌』那種（態度），每個入圍的人都一樣。所以入圍真的很開心，不是入圍開心，是入圍後可以同大家一齊去，可能是一個演員的最高榮譽。」
吳慷仁
吳慷仁化妝＋髮型師：Lisa C. @ Lisa C. Makeup Art
陳澤耀化妝＋髮型師：Kaho cheng @Kahocheng_upton
Venue Support: Mandarin Oriental, Hong Kong/
場地支持：香港文華東方酒店
記者：梁皓兒
攝影：周頌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