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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講義,唔講雷,講錢——《手捲煙》

唔講義,唔講雷,講錢——《手捲煙》

還清債務的關超,擺脫了一整個小時的鬱鬱寡歡,露出難得的從容。在碼頭邊,椅著欄杆,點起了煙,鏡頭映著他有點兒意氣風發的嘴角,盯緊了他,死也不變換對焦點,講出全劇唯一也是最有記憶點的對白:

唔講一,唔講三,講二。
唔講風,唔講雨,講雷。

心裡面真的不禁diu了出聲:

仆街嚟喎呢條友。

進場之前,以為《手捲煙》是一套情義落難江湖片,離場之後,不禁疑惑 — — 呢齣戲到底想講乜?

唔講演員,講鏡頭

《手捲煙》畫面很美,舉凡他們點煙,白只在巷道裡橫衝直撞,夜幕色彩的處理,最後那些意義不明的殺戮的空間平移⋯⋯節奏感、色彩調配,難以挑剔。有一幕,林家棟在雨中撐傘,瑟縮於雲斯頓墓前,淒美。

關超於重慶大廈的住所,一進接著一進,飯廳一個,客廳一個,房間一個,雜物房一個。既寬廣又混亂。場景的細節和佈局相當精緻。收藏煙仔、毒品的玻璃櫃、掉了門的老木櫃,每一個都是記憶點⋯⋯只不過,看不起人與環境的關係。

很納悶既然開場之時,安排了關超養龜,何不以這隻不安份的龜的視角,窺探關超埋藏以久的秘密?身為前華藉英兵,關超必然藏起了大量與昔日有關的事物,即使有子彈也不會過份。然而,觀眾們只看到黑白錄影帶片段,差仔找到的少部份回憶。

雜物房掛滿衣衫,裡面是否有軍服呢?為何衣物這麼多,關超來來去去只穿那幾件?如果以龜的視角探索這間房子,以差仔的視點看看關超的過去,不是很有趣嗎?畢竟《手捲煙》最激發我好奇的,正是關超奇特的過去和身世,他為何抽手捲煙?作為華藉英兵的職業生涯到底是怎樣?

電影卻沒有交待。

唔講劇情,講關係

住在重慶大廈多年,關超似乎和整棟大廈,脫了節。這種脫節不是說,他刻意隱世,刻意和鄰居隔離。而是電視沒辦法令角色和環境互動。不止關超,連差仔也是。

明明活在同一棟大廈,就算陌生,也總有一些連結。例如文尼,在和表哥、弟弟活在重慶大廈。他們必然很多親戚同鄉,彼此互有連結。可是,居然沒幾個人熟悉他們,知道他們的下落。是真的不知道喔!並非共同隱暪。

假若是共同隱暪,那比較容易解釋。陌生,就應該採取另一種方式處理,比方說他們行事神秘,往往只在特定時間買食物。營造一種,這號人物存在,但不是必然存在的陌生感。

《手捲煙》的做法呢?不知道打到你知,泰哥打死不信你們這幫南亞人會不知道他們去哪兒了!

這裡很⋯⋯嘛,跟觀眾一樣嘛,好歹解釋一下怎麼會完全不知道。

同樣,關超也可以利用相同方法,描寫他在一群南亞裔為主的社區裡如何生活。是否身份特殊,既為華藉英兵,無法與一般華人融合,在邊沿間於南亞裔之中獲得認同感。或者此地沒有人過問關超過去,因而他能夠活隱姓埋名,不理世人過問?

不知道。《手捲煙》沒有連結人物和他們身處的環境,甚至連人與人之間的連結也不甚符合情理。

關超和骨妹曖昧。這一段寫得很淡,行貨,講幾句就要超哥跟著你走?才第一個鏡頭,第一次見面(觀眾),情緒都累積不起來。起馬也要《殺出個黃昏》叢叢和妓女的篇幅才足夠交待。

文尼和弟弟的關係同樣古古怪怪。口口聲聲視弟弟為第一,弟弟在學校打人要見家長,文尼居然毫無掙扎,央求關超代他出面。喂很奇怪嘛,你這麼重視弟弟,應該冒生命危險出去見他。即使不去,找個合理理由,給關超演一場短暫父子情,那麼你多問幾句弟弟去哪,在甚麼地方,不好嗎?你就這麼信任關超?

前一句阿Sir,後一句阿Sir。文尼,你了解關超麼?

唔講差仔,講關超

豆腐沒看錯人。關超是個仆街,只不過未衰到貼地,卻絕對不是義氣仔女。

故事開初已見端倪,到了關超還清債項那一刻,我才確定關超是個不抵幫,急功近利的負家產。

華藉英兵無緣移民英國,大家商談出路。數年後,豆腐當差,提早退休,自營槍店;木頭似乎開了一家水族店,賣些養魚用具;華佬在天星小輪打工。三個人都有正職,雖未至於富貴,總算安安穩穩。

關超呢?似乎沒有穩當工作,妄想炒股發達,沒想到一次股災,拖累兄弟雲斯頓自殺身亡。自己亦負債累累,生計斷絕。按照常方法,或許應該覓一份穩當差事,默默還債。關超依然貪圖快錢,與黑道來往,大茶飯吃不起,幹些走私騙人的勾當。

急功近利,害死雲斯頓,替他們一家負起債務,只證明關超還沒衰到貼地,不代表他夠義氣。一時不慎,送煙絲給文尼,留下證據。泰哥揭穿二人合謀,打電話給關超。看關超的神色,他不是準備去救文尼,若不是竹昇出場,挾着他找泰哥,抱著竹昇泰哥兩敗俱傷的僥倖心,關超分明想一走了之。

最後的鏡頭,文尼放下還清債款合約,給關超幾位昔日同袍。好像是給關超還了一個公道,吐了一口氣。前面說過,你害人家背負債項,幫人還債是應有之義,奇在五人昔日稱兄道弟,為甚麼只有關超一人背負債項?其餘三人,為何沒有伸出援手?甚至照看雲斯頓妻兒的鏡頭都沒有出現。這五個人曾經出生入生?也太人情冷暖。

唔講一,唔講三,講義?
講,only。得把口。

手捲煙到底講甚麼?

到最後始終搞不清楚《手捲煙》想表達甚麼?人人讚好的最後那場打鬥戲,看得我莫明奇妙。無緣無故閃出三個不認識的白衣人和關超打起上來,完全不理解為甚麼他們三人要扭打,何解不是白衣人打竹昇?泰哥無情對待辣雞,手下們看在眼裡,還為他賣命?

關超為甚麼抽手捲煙?煙絲代表甚麼?華藉英兵的身份,對情節有甚麼幫助呢?因為他老哥曾經當兵所以和台灣黑幫比較熟?為何要隱身重慶大廈。少數族裔在電影裡扮演怎樣的角色?他們在黑道世界裡,在日常生活裡,懷抱怎樣的想法?

導演在角色選材上,必然有著獨特的設計和巧思,企圖藉由關超和文尼的邊沿身份,探討身份認同。然而,他很明顯失敗了,無法拍出人在夾縫中生存的困難和搖擺。關超在收留文尼後,整體的行動顯然沒有目標,沒有焦點,遊走之時又無法讓觀眾體會到他對金錢的執著和反思。

看了數段精彩的打鬥場面,離場後不禁問自己,除了這些,《手捲煙》還有甚麼記憶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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