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即使位於邊陲,北區的命運似乎也與其他地區一樣,難逃城市發展的劫數。今年11至12月,綠葉劇團舉行多場「北飛站」現場音樂會,載著觀眾在開篷巴士頂層搖搖晃晃,經過蜿蜒曲折的路段,回望這裡有過的鎅木廠、客家文化、農業與牛。
表演者韓梅、龔志業、梁晞娜及樊明娟高舉鈴鼓、擁著結他與手風琴,邊彈奏邊唱著鄉村音樂風格的自創歌曲,飽含感情。沿路有風吹過,樹葉沙沙跌落,更讓人感受到地方與自己的關係緊密纏綿,難以說清。
自創不同輕快風格 告別舊時
「北飛站」由康文署主辦的十八有藝社區演藝計劃支持,旨在把藝術帶進社區,與當地自身歷史連結。綠葉劇團揀了北區,並親自研究當區文化,把鳳坑村客家人、鎖羅盤村長、放牛者的故事譜寫成歌。
早前曾經在社區會堂上演,綠葉劇團今次把「北飛站」搬上開篷巴士頂層,帶觀眾親身經歷其境,沿路傾聽村落的故事。當中不少只是居民生活點滴與感受,例如偷偷看電影、寫信郵寄、母女哭嫁等,雖然微小瑣細,卻拓入了歷史論述中不那麽被熟知的一隅,更有人味。
「我地依家喺聯和墟嘅依條路/有一個姓胡嘅伯伯/每日都會放牛牛/由一開始得5隻/放咗50年/曾經放過100隻/啲牛牛會沿住梧桐河踱步/又喺東江水管旁邊食草/胡伯呢,就一個人/攞著一枝樹枝/踩住單車/趕住啲牛牛經過我地依家依條路。」
望向街道,現在已經不見牛的蹤影。與其說是音樂會,整趟「北飛站」更像一場追尋,一次嚮導,讓觀眾親自感受社區的痕跡。四位表演者風格各異:韓梅是陝北人,高亢的唱腔帶有草原民族風情;龔志業就多以流行音樂為調,抱著結他自彈自唱;至於歌劇出身的梁晞娜,創作的歌曲多為明亮、乾淨,沒甚麼雜質;與擅長古怪、不協調音色的樊明娟形成對比,尤其有趣。
雖然今次演出的十首歌曲多以懷緬為主題,但大多採用輕快的格調,以淡然的手法處理不捨的感情;表演者把這裡的喜與悲糅合起來,唱著帶著過去殘影的未來,更委宛動人。
面目全非? 迷失於靈動的山脈
巴士從粉嶺蓬瀛仙館出發,繞過軍地、高莆村與大塘湖,駛入全港最長的龍山隧道。甫入隧道,畫面突然變得橙黃昏暗,狂風猛然吹著,連眼睛也需要努力地適應,讓人有天昏地暗的奇幻感覺。此時,響起詭異的旋律,表演者低聲喃喃唸著樊明娟創作的《羅盤》:「羅盤指向東/指向西/指向未來現在/指向東/指向西/指向未來現在……」
不斷重複著的歌詞,照射經常鬧鬼的鎖羅盆村殘象。有傳行山人士進入這裡附近一帶,就會迷路,連指南針也會被詛咒鎖住,不能動彈而失靈。
巴士高速飛越龍山隧道,噪音很大,觀眾不算很清楚地聽到表演者在唱甚麼,但一離開隧道時,團隊突然靜了下來。團隊善用空間,把音樂配合全方位4D體驗,刺激著觀眾的感官;這幾分鐘的奇幻旅程可以說是巡演的高潮,讓人不自覺地投入鎖羅盆村的新奇幻象中。
現實苦澀 不如飛起來面對
以前在鄉郊地方,「飛站」(車長沒有按編定的中途站停站)非常普遍,上不到車的居民只能無奈地等待下一班,或者步行。今次演出以「北飛站」為名,既取了廣東話諧音「不飛站」,承諾好好地遊遍聯和墟、龍山隧道、皇后山、上水古洞等地;更似乎有乘著巴士,摸著天上白雲,「飛」起來的意味。
當新界的土地被人販賣與破壞,我們還能做些甚麼事情?來到寶石湖路,表演者指向左方,介紹那邊遠方就是古洞。此時,他們奏起《Daddy can you tell me》的旋律,歌曲由工作坊學員Fran Fran所寫,訴說父子之間的情誼:「而我,每當掛念他/愛歌再重聽/Yeah/自爸爸離去後/有一曲陪伴我。」
同時,團隊投射了他們對志記鎅木廠被收回一事的想像—— 志記是父子傳承的生意,如今卻面臨守不住的危機。曲終後,旁白道出志記負責人的無奈:「 成千噸木頭,點清?以前呢,就係寶嚟㗎,而家就當草。畀著以前,如果我哋一踩上啲木度,實俾老豆鬧死我哋啦!」這段插曲誘發人們思考政府的收地政策,是否太僵化、無情,忽視地區對於家庭與感情的關係。
面對無能改變的現實,不如抬頭望向天空,乘風飛起來;藝術能做的,是在殘暴裡送上一份堅定的溫柔。他們繼續低聲唱歌,記錄北區曾經有過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