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曉彤評《他美得尤其像一架縫紉機和一把雨傘在解剖台上的偶遇》
愛麗絲劇場實驗室新作《他美得尤其像一架縫紉機和一把雨傘在解剖台上的偶遇》,今年五月於文化中心劇場上演,光是劇名已經令人看得頭昏腦漲,不肯定他們想說甚麼東西。翻開厚厚的場刊,裡面提及劇作主要以「超現實主義」為靈感,希望展開一個「異想天開的課題」。
以「愛」之名扭曲
表現手法方面,確實充滿驚喜。打從一開始,演員就化上蒼白的妝容,像戴了一塊活靈活現的面具,營構出怪誕詭異的氣氛,也讓人想起日本的歌舞伎。趁觀眾還未搞清楚劇情的來龍去脈時,燈光忽然全黑,再亮起時只有一個圓點射在周家輝的臉上,只能隱約看到他下半身坐在輪椅、手腳全無、動彈不得,但他激動拼命地吶喊,出色的舞台效果幫助且放大了演員的說話。
還有一些設計,例如突然尖叫,或者演員像海星般四肢貼地爬行,或者一隻手從布幕中伸出並轉來轉去等,意義不明但又帶些神祕色彩,邀請觀看者進入奇幻的世界。
當「愛!」這一個字突然從恐怖的演員口中吐出來,並且重複多次,故事從一開首已點明主題,就是愛的詛咒(或者說是人們對愛的渴求)。劇本多次刺穿愛情的糖衣,翻露裡面腐爛扭曲的一面——說到底,原來愛,都不過源於自身空虛,多麼可憐。
演員狀態投入,但部分角色比較平面,沒太多發揮空間。唯獨在人偶Nora(何瑞文飾演)的襯托下,龍先生(周家輝飾演)顯得深情款款,演繹出痴心一片的味道。
仿製超現實主義
風格方面,卻略嫌有些不上不下。劇中借用了大量符號、儀式、幾何圖形等,甚至演員躺平於地上形成救贖十字架狀,構成奇異的風景,挑動觀眾的想像。然而,劇本的對白太淺,有時過分解釋,使努力營造出來的氛圍力量減弱,演員處理時也比較吃力。
在《他美得》中,我們也能看到很多影子,包括愛倫·坡、Addams Family、寺山修司、Samuel Beckett、《聖山》,當然還有他們的靈感來源《馬爾多羅之歌》、《詩人之血》和董啟章《西西利亞》。超現實主義強調反邏輯、反理性、藉以把反差的物件並置而挑動讀者,但《他美得》的劇本卻充滿了邏輯和理性批判,甚至選擇再次提醒「人類盲目地把某個缺乏能力的人崇拜成救世主」收結——事實上,這個主題它在早前的情節上已經諷刺過了,以此作結予人說教感覺,落入陳套。
另一個例子,是演員在劇中示範「無意識書寫」(或「自動書寫」),雖然這的確符合超現實主義所追求的以藝術來探索潛意識,但劇作卻是直接介紹這個方法,像塞一本教科書給觀眾,而非呈現出它的本質。
總括而言,《他美得》似乎不太掌握「超現實主義」的精粹。雖然作品確實是「虛實交錯」、「暗黑美學」、「挑戰常理」、「偏激」,但超現實主義並不等同這些特質的總和,而是需要一種獨立於任何美學或道德偏見的意識形態。
相比之下,開場前四個演員同步地慢速托頭、疊腳、定型,有條不紊得在現實中根本不可能,再屢次重複同一組動作,反而更貼合超現實主義的主題。加上音樂和電話鈴聲也會定時定候反覆地響起,結構重複又打破線性表達,整個段落都帶有謎語般的潛意識詩意。
圖片由愛麗絲劇場實驗室拍攝
《他美得尤其像一架縫紉機和一把雨傘在解剖台上的偶遇》
演出日期:3-4/5/2024
演出地點:香港文化中心劇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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