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媒報導)回首疫情至今,你會怎樣形容這四年的時光?攝影團體「Ménos 心象社」八位攝影師給出的回應是:「也無風雨也無晴」。他們挑選了逾一百張取材日常的光影,收錄在新書《也無風雨也無晴》,以隱喻、符號和抽象畫面敘事,讓讀者自行感受和詮釋。
創辦成員Jo認為「也無風雨也無晴」乍看豁達,其實沉重。另一成員Leo則認為,大家對過去四年的風浪歷歷在目,但又不敢言明,所以明明風雨交加,也只能自我安慰一句「也無風雨也無晴」;不過,另一成員Brian就形容社會氣氛不是風雨交加,而是一股陰鬱,「好想落雨但又落唔出,好想發洩但又發唔出」,所以唯有豁達,唯有減少情緒。
眾人看法迥異,鏡頭風格亦截然不同,故在編排上花了不少心思調和。成員兼編輯Colin分享道,新書並非定位為「2020至2024年度大事回顧」,故沒有選取太多直白的新聞類相片,而是含蓄隱晦,以日常的人物與風景徐徐說故事,側寫對一個時代的集體感受。
捨去吸睛新聞相 輕描淡寫說故事
攝影團體「Ménos 心象社」在2018年由相機店店主Jo與一眾朋友成立,成員來自傳媒、電影、設計、工程等五湖四海,並在翌年5月出版第一本攝影集《PROLOGUE》,收錄了眾人多年來的街拍紀實作品,不少相片聚焦無家者等弱勢群體,直截了當反映社會現實。如今面世的新一本方向大變,內容含蓄隱晦,並以隱喻、符號和抽象畫面敘事,留下大量自由空間,供讀者感受和詮釋。
創辦成員Jo同時也是特約攝記,形容新聞相片的新陳代謝比較快,而今次挑選的相片雖然紀實,但也揉入拍攝者的感受,認為性質上更接近詩和音樂,希望成品耐得住時間變化,讓未來不同時代的香港人都可一讀再讀。
成員兼全書的主編輯Colin提到,新書並非定位為「2020至2024年度大事回顧」,故沒有選取太多直白的新聞類相片,而是以日常的人物與風景徐徐說故事。因此,全書逾百張相片之中,只有一張直接與疫情相關,拍下了被圍封強檢的市民,輕輕一提三年大疫,點到即止;又例如,書中沒有直接紀錄珍寶海鮮舫的沉沒,而是在編排上花巧思,在拍下珍寶海鮮舫的下一頁放上一張地盤的大洞相片,令讀者自然湊合「沉」的聯想,揉合紀實與詩意。
另一成員Leo憶述,眾人曾討論過,應否加入吸睛、富衝擊性的相片,惟後來確立了淡然的敘事語調。他提到,大家最初交來逾1,500張相片,經過十多個版本的篩選,大刀闊斧刪走了追求刹那衝擊的相片,留下與新聞硬照不同、柔一點、虛一點的類型,便有了最終約100多張相片。
也無風雨也無晴:自我安慰?壓抑?無力?
上一本《PROLOGUE》紀錄了城市中被遺忘的人,Jo則形容《也無風雨也無晴》是紀錄被遺忘的時間。明明四年來的變化翻天覆地,為何會被遺忘?Jo苦笑道「可能係被迫遺忘」。在Leo眼中,大家對過去四年的風浪歷歷在目,但又不敢言明,所以明明風雨交加,也只能自我安慰一句「也無風雨也無晴」。
書名《也無風雨也無晴》,出自宋代蘇軾《定風波》一詞,有心境豁達之意,但八名成員各有新的詮釋。「你一打開本書,其實又有風、又有落雨。」Colin苦笑,點出書名與內容之間的幾分反諷;Brian則認為,這句話類近一種陰鬱天氣,「好想落雨但又落唔出,好想發洩但又發唔出⋯⋯唯有豁達,唯有將自己對事物嘅情緒減到最低」。
Mason就覺得這四年彷彿被偷走一般,不由自主,偶然感到淡淡的無力,沒有大悲、沒有大喜,是一份「係咁㗎啦,算啦,由佢啦」的感覺;Simone同樣慨嘆,四年一轉眼便過去,記憶卻沒有甚麼著力點,一切淡淡然,只能說一句「也無風兩也無晴」。
Jo認為「也無風雨也無晴」乍看豁達,其實沉重,正如英文名”The Weight of Silhouette“,剪影也是有重量的;Colin補充道,剪影本來是虛無的、無重量的,但相機拍下來,攝影師投注了自己的記憶和情感,讀者觀看時也會為相片賦予意義,合起來便是「剪影的重量」。
在一眾成員之中,Cherry已經移民英國,在當地拍下的相片亦有收錄在新書,包括一輛遠去的飛機。Brian認為機尾喚起不少港人近年的離愁別緒,折射了當下移民時期的感受,而一眾成員都非常喜歡,故決定以這張相作為全書的封面。
眾人互補不同 呈現對時代的集體回應
Colin點出,不同成員風格迥異——Jo和Stan的相片帶有電影感,Mason與Leo的相片玩味濃厚,Simone擅於構圖,Brian富實驗性,Cherry風格細膩,而自己的相片則像「過場畫面」,適合涵接。Jo認為,在眾人共同編排下,不同成員的作品之間拉扯出緩緩起伏的節奏感,確立了全書的淡然語調。他形容恰如合唱團一般,眾人不同的聲部互補,提供更立體、富層次的結構,故相比八人各自出書,《也》更完整呈現了對一個時代的集體回應。
全書由紅色開始,從紅旗、紅線到煙火,倏地跌入黑白之間的虛幻夢境,讓人徘徊其中,最後是夢醒時分,恍然回到彩色現實。Colin認為,紅色本身是多義的,既可以是危險,也可以是喜慶,正適合放在開篇,寓意一個新時代的隆重來臨;書中亦編排了不少「布」的畫面,在眾成員眼中,正是貼切的隱喻——這四年就像隔著一層膜去看這個世界,看不清、摸不透。
全書第一幅相是風中扭纏的旗,最後一幅相也有旗,紅旗在窗外飄揚,近處則是一張茶枱,Jo強調是開放式結局,聽過有讀者說充滿希望,也有讀者就笑說「原來所有嘢最後都係飲茶搞掂」。全書逾百張相片,沒有任何文字,沒有標準答案,一切交由讀者意會。Brian說,希望《也》讓未來的香港讀者,在回首時能感覺到:「啊,呢個時代嘅香港,感覺就係咁樣。」
***
《也無風雨也無晴》
作者:Ménos 心象社
出版社:METEOR(HK) LTD
***
記者:Dennis La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