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劍橋經濟學者張夏準(Ha-Joon Chang)在《Economics:The User‘s Guide》中這樣說:「大家總以為貧窮的成因是懶惰,故自動假設窮國人民比較懶。但窮國之所以窮,真正原因卻是生產力太低,這點絕少可以說是人民的錯。國家生產力的最重要決定因素是資本設備、基礎建設、技術、制度,這些是窮人本身生不出來的。就算要怪,也應該怪希臘、墨西哥這些國家的權貴階級。是權貴,才握有生產力的決定因素。權貴如果不願為這些決定因素投入足夠資源,國民再怎麼辛勤也是窮。」
香港又如何?富可敵國的大地產商,集團聘用的都是本港各個專業界別的精英,但面對低迷的市道,看不到這些天之驕子有何過人本領,替自己集團突圍而出,遑論締造更多商機和就業機會,惠及人群。且看新東方(現稱東方甄選),市值在2021年跌去90%,卻於短時間內轉型,在谷底大力反彈。香港的地產業巨頭,擁有強大無比的資源,在逆境時就只是不斷要求政府撤辣,同時採取「嘆慢板」的經濟手段,等待市況復甦,再牟取暴利。
所謂獅子山精神
香港人過去很喜歡講獅子山精神,甚麼板間房、屋邨仔靠自己努力往上爬,終於出人頭地的成功故事,大小傳媒傳誦了多年。這些榜樣的反面教材,自然是懶惰或疏於自我增值而被社會淘汰的失敗者。所謂「授人以漁」得到主流專家學者認證,他們卻有意無意忽略一個事實:不少成功例子都有爬那條置業階梯,亦即利用槓桿去賭樓市長升長有,藉此令財富持續增加。不是因為勤力,甚至不是和聰明才智有太大關係。
所謂「Low tech 撈嘢」,像領展那樣(港大首席副校長王于漸過去便曾任領展獨立非執董,替其出謀獻策),把屋邨商場翻新和改裝,大幅加租,小商戶陸續被迫走,由大集團進駐。由於租金收入大增,被財演吹捧為高增值股,但當中涉及幾多有益於社會福祉的高級知識含量?在香港,「獅子山精神」最搵人笨的是,以為腳踏實地的工作,不斷自我增值,便有好日子過,誰知只要沒有及早買樓,或不幸成為領展這種業主的租客,都會被樓市或地產遊戲懲罰。王于漸便說過「一個有私樓的蠢人,最終會跑贏一個住公屋的叻人。」可笑是,作為香港最有影響力的經濟學者,他不覺得「萬事以樓為先」有問題,反而提出更激進的建議:賣公屋解決貧富懸殊問題。
資金、知識和執行力缺一不可
英超球會熱刺新簽入球員Dragusin,其中一幅宣傳圖畫,使人聯想起日漫的《龍珠》。事實上,日漫早已衝出亞洲,不少奥運健兒在慶祝時,都向日漫致敬,反映其文化軟實力之強勁。反觀港漫,已瀕臨消亡,但在市場懂得汰弱留強的主流思想影響下,港漫衰敗,被一般人理解為不思進取、狂食老本之過,滅亡也是咎由自取的。
漫畫人本身當然有責任,但很少(假如不是沒有)人會問,面對互聯網競爭,他們為求生存,日以繼夜的趕稿,完全沒有餘力學習新事物,又如何有文化資本推陳出新,與時代競賽?政府商貿/科技部門主管或商界的金主,只想賺easy 或big money,不會把漫畫業放在眼內,能提供一些資助,幫新血出書,已認為做足本分。誰又會想到要創建文化產業的旋轉門,以及自給自足的創作生態?由IP的文創入手,在知識及技術執行層面,打造健全的系統,連繫港漫及影音視等行業,使資金及人才在這一環扣一環的行業生態圈中,邊實踐邊學習,互相砥礪,力求精益求精,以香港品牌進軍世界為最終目標(日韓不少影視作品皆取材自漫畫)。政府陸續有很多藍圖出爐,不知當中可有這樣的抱負和路線圖呢?
一個漫畫從業員,在香港,不管多努力追求更佳的質素,到頭來都無法憑此獲得應有回報,這是她/他的公司老闆的錯嗎?老闆也受到大環境(未計AI的影響)的經營壓力所困,隨時做不下去。那是她/他入錯行的錯嗎?日韓經驗說明,漫畫業未必及當年興旺,但也不是夕陽行業。那港漫沒落說明了甚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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