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媒報導)房委會將清拆轄下4座工廠大廈,以提供4,800個公營房屋單位,勒令租戶於18個月內遷出。有於九龍灣業安工廠大廈從事五金製造的租戶表示,第二次遭迫遷,惟安置方案及官員態度均大不如前,現時或被迫結業,廠內總值逾100萬元的機器屆時只能以「爛鐵價」賣出,無奈指「真係幾心淡」。業安關注組召集人Stephen斥官員不察民情,「可能喺佢哋眼中,退休係派散水餅、同事幫我慶祝,之後咬長糧」,惟廠戶面對的「被退休」並非同一回事。
房委會於5月24日公佈清拆轄下的4座工廈,即九龍灣業安工廠大廈、火炭穗輝工廠大廈、葵涌葵安工廠大廈及長沙灣宏昌工廠大廈,望於2031年前落成4,800個公營房屋單位。4座工廈的出租率高達97%,涉及逾4,000個單位,合計2,088戶。房委會提供18個月期限予租戶遷離,並發放相等於15個月租金的特惠津貼。受影響租戶可申請租用葵涌晉昇工廠大廈及屯門開泰工廠大廈,不租用者可獲一筆過款項,每個單位可獲25,400元;5月24日起計9個月內遷離的租戶,則可額外獲發10萬元。
二度被迫遷 嘆房署態度今不如昔
在業安打滾13年的明哥從事五金零件製造,數噸重的車床、鑽床、磨床等機器堆滿一室。明哥自1989年起,在現址為國際貿易中心的觀塘工廠大廈開業,於2008年被房署迫遷,其後落戶業安。明哥直言兩次迫遷情況不同,「嗰時安置方案多好多,有信心搬到過嚟」,當年尚有多間政府工廈可供選擇,單位數量充裕,投標的價錢相對合理,他只比底價花多數百元便投中現時單位。他又慨嘆房署官員的態度今不如昔,「嗰陣時,東九龍總經理劉太親自落嚟同我哋傾」,惟現時連負責官員是誰都不知悉,「都唔知佢乜水」;而當年的搬遷期限亦較寬鬆,前後達2年。
今年58歲的明哥,原打算至少做到65歲才退休,不料突然再被迫遷。他指上次搬遷時,自己相對年輕,現時再搬亦怕衍生意外,「搬屋都覺得辛苦,何況係搬廠」。他續指,重型機器的二手市場近年急速萎縮,印度、孟加拉等地已甚少進口本地的二手機器,廠內總值過100萬元的機器只能以「爛鐵價」賣出,「分分鐘要貼錢畀收買佬搬」。
明哥手上正製作車房所需的汽車零件,平日亦會為樓上樓下的廠戶維修,彷如一個互助小社區。他還會為散客製作他們想要的零件,「小小嘢、一百幾廿蚊都會做,唔同出邊大公司㗎」,最快可即日完成,一旁的Stephen亦指「淘寶搵唔到㗎」。
明哥表示最希望「不遷不拆」,若退一步亦盼將搬遷期延至3年,「起碼等個疫情搞好咗先啦」,並分階段清拆,「大家一齊湧出去,出邊嘅租一定死得」。對於會否考慮屯門或葵涌的安置單位,作為觀塘老居民的他果斷搖頭,並表示「真係幾心淡」,「唉,我一個人,都唔想煩啲朋友幫手搬,如果真係要我拆嘅話,我真係寧願,唉,算啦⋯⋯真係唔做㗎啦⋯⋯」
明哥嘆道五金製造已是夕陽行業,「我哋係最後一代,一唔做,就加快嗰個斷層」,惋惜指「(工業)唔係吓吓都返大陸㗎嘛」。對於現時不少機器已運用電腦數值控制(CNC)技術,明哥即指「唔係郁啲就行電腦嘛,百零蚊生意,唔通整部電腦咩」,認為人手製作有其靈活性及價值。明哥最後表示,現時未至徹底絕望,仍盼租戶上下一心爭取應有權益。
斥冷氣房官員不察民情
在業安開業13年的關注組召集人Stephen表示,當初聯絡租戶與房署職員開會時,預計只有約30人,不料有逾100名租戶到場,「比想像中齊心好多」。他提到租戶的工種以輕工業為主,服務包括為本地餐廳安裝通風系統,當部分餐廳如火鍋店有特別通風需求時,更可以度身訂造。Stephen強調,雖然不少工廠北移,但本地工廠仍有一定優勢,並養活不少家庭。
對於運輸及房屋局曾指租戶可趁此機會退休,Stephen表示政府應易地而處,「既然佢(租戶)捱過2019、捱過2020、捱緊2021,佢捱到今時今日,都仲想留喺度嘅,你可想而知,呢個生計對佢有幾咁重要」。他續指,不少租戶更捱過沙士,甚至金融風暴,所有租戶均靠自己一雙手打拼,不曾向政府予取予求,惟冷氣房內的高官不察民情,「可能喺佢哋眼中,退休係派散水餅、同事幫我慶祝,之後咬長糧」,但租戶面對的退休遠遠不是那一回事。
他坦承與房署職員開會時有些憤怒,質疑政府在公佈清拆以來的20多天內,「有邊一位同事真正關心過廠戶?」他又指一直無法聯絡負責官員,而職員亦只是重覆稱會向上頭反映,惟被問到誰是負責官員時,卻只答「唔知」,令 Stephen不禁納悶「到底係真唔知定假唔知?」
指商廈空置率高 嘆97%出租率工廈反被趕
Stephen從事舞台燈光及音響業,客源多元,包括政府部門、話劇團、中西樂團等。他續指,因不時需要測試大型音響器材,音量或會較大,一般工廈往往不太歡迎,惟業安的租戶相互認識及理解,「容忍度比較高」,故開業至今不曾收過一次投訴。
他引述差餉物業估價署《香港物業報告2021》數字,去年全港甲級商廈的空置率近12%,丟空樓面總面積等同5座IFC,「唔係話要拆咗啲商廈,但點解咁多空置商廈喺九龍灣,而容不下兩座出租率97%嘅工廈?」他續指,九龍灣的地理位置不俗,前往尖沙咀或港島等表演場地均相對方便,若日後搬至屯門或葵涌的政府工廈,交通開支將會大增。Stephen亦強調不希望以價高者得的投標方式決定誰可安置,「唔想自己人鬼打鬼」。
Stephen認為民間對工廈需求殷切,身邊不少青年朋友有志創業,卻難覓一室,而即使業安近年有單位丟空,房署亦不再出租。他懷疑房署故意封盤,不然相信出租率可達100%。他又提到,原定改建公屋的石硤尾工廠大廈,後來亦轉為賽馬會創意藝術中心(JCCAC),為青年提供創業空間。他指,當舊租戶自然流失,青年便可租用單位創業,促成自然的新舊交替,「如果政府唔干預,其實呢件事係自然發生緊」。Stephen自身就是一個例子,父親是工廈人,自己長大後亦到工廈闖一番事業。被問到對未來行動有沒有信心時,Stephen略頓一頓,然後堅定地說「我覺得,有空間改變到」。
搬5米長印刷機 料須拆牆拆窗
梁先生於1999年進駐業安,提供絲印式印刷服務,後來於2003年順應市場潮流改以電腦噴畫,製作大型橫額、廣告板、舞台佈景板等。他現時租有5個半單位,廠房內共有兩大兩小的印刷機,前者長達5米。他一想到要搬遷便「頭痕」,「啲?就一定唔會咁大部,要搵起重機吊」,搬至新的工廈時,須拆窗、拆牆才能將機器吊入內,擔心業主阻撓,「唔係話畀10萬蚊(提早搬遷優惠金)我,就可以即刻搬到出去」。
租戶梁先生數年前以起重機將印刷機吊入工廈的情況。(受訪者提供圖片)
梁又指,政府未曾交代安置租戶的60個屯門開泰及葵涌晉昇單位中,有多少是大單位,「可能得幾個係大,好多人爭」,估計要豪擲比現時租金高出7倍的金額,才有望中標,故對成功安置不抱信心。他擔憂在短期內難以覓得面積適合的私人單位,「九龍灣區就無乜可能㗎啦,觀塘區就一係太大、一係太細」。梁先生的廠房內還有一個大水缸,裡面養著5隻十多歲的大龜,陪伴廠房渡過歲月,若要搬遷的話,牠們亦是受影響的持份者。梁先生苦笑「屋企邊放到咁多嘢」,盼望安置印刷機的同時,也能夠安置牠們。
區議員批又一插針樓 全無周邊配套
民主黨觀塘區議員莫建成有出席租戶與房署職員的會議,他指已聯同深水埗區議員鄒穎恆等人,去信房署署長王天予要求會面。
對於房署暫擬在業安的位置建公屋,莫苦笑是「林鄭要交功課,要交建房數目」,該處與其他工廈的距離非常近,四周更被繁忙嘈吵的馬路包圍,「冇街市、冇日常用品店、交通唔方便,搵個公園都搵唔到」,社福設施如社區中心、老人院等更是一一欠奉,「好坦白講,你會唔會想去住?」
莫建成又指,房署擬於清空大廈後,才向城規會申請更改土地用途,若城規會拒批的話,不排除房署最終又會將地盤賣出,興建私人商廈,叫人啼笑皆非。他直斥政府從未諮詢持份者,單憑一份只有噪音水平、空氣污染指數等數字的報告,草率決定興建公屋與否。
他表示,房署多年來在觀塘區已「見縫插針」地起樓,如鯉魚門邨、計劃中的曉明街及曉光街公屋等,慨嘆若署方繼續隨處「插針」,只會令區內臭名昭著的交通擠塞永無紓解。莫又重申自己並非反對興建公屋,而是反對在不宜居的地方興建公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