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月8日,一星期內三度被貼街招
踏出家門,平日碰頭總會熱情打招呼的鄰居今日只是客氣地向何潔儀(Carol)點了點頭便急步離去。Carol心生疑惑之際,發現旁邊擦身而過的路人也正向她投射好奇的目光,就連遠遠待在一旁的街坊也在一邊盯著她,一邊在交頭接耳著不知討論甚麼⋯⋯邊走邊疑惑今天的大家為何這麼古怪,但還來不及深思,謎底就在步行至她的車輛時揭曉——原來一張張誣衊Carol的招紙被攝在北港村內幾乎每一架車的水撥及被貼在街邊的燈柱。
警察:唔洗報警
Carol強迫自己鎮靜下來,取出電話撥打號碼報警:「其實當時我唔知道個範圍有幾廣,只係知道要報警。」雖然同類事件已在本星期發生第三次,但她的心臟仍是不住的急劇跳動。Carol還不至於天真得以為警察可替她擺平事件,可她心裡還是有點期待,希望警察至少能嘗試去搜查。然而首批接報到場的兩位警察給她的回覆卻讓她心裡冷了一截——到場的警察告訴她若再有同類事件再也不必報警,只要自行撕去即可。皆因相關文字未有觸犯刑事罪行,最多只能循民事索償,他們也因此無能為力,再次報警亦也因而沒有意思:「你報三次警同報十次警都無分別,你自己都麻煩啦。」她憤慨,卻又無處可洩,不解為何警察總是大事化小、小事化無。
於是她把心一橫,著警察陪她一起走,那兩位警察只好陪同她一同將招紙作記錄拍攝及撕走。尚幸人間有情,Carol獲街坊告知有關招紙被散發至北港舊村,於是她們一行人就從北港新村一路走至舊村去撕紙。酷熱天氣警告下,Carol已數不清走了多少里路進行重複的動作。她在撕紙的沿途也碰見不少街坊,也順道與他們討論此事。可是機械性的動作與沒完沒了的招紙終究磨蝕了她的耐性,她決定清理完這條街上的招紙就以村內的告示板作終點處。豈料才剛到達,就赫然發現一張大約七米半長,相當於橫跨七道欄桿的黑色橫額。這塊橫額被懸掛在北港花園的欄桿前,橫額上印有白色字大刺刺的寫著自己的中文全名,聲稱村民不歡迎自己在此處居住。
據知,這已是Carol第二次被橫額招呼,第一次是在8月5日,該橫額長約五米半。橫額內容相約,不過當時被一位街坊發現,其看不過眼便替Carol將橫額移除。雖然今趟已是第三次被貼街招、第二次被貼橫額,但知悉是一回事,親眼看見又是另一回事。第一次親眼目睹自己被貼橫額且寫有自己的全名,Carol佇在路邊呆若木雞。「或者多咗關於我嘅訪問,而嗰啲訪問載有我嘅全名,所以呢班人先曉得我個名。」Carol估計,有關橫額是以布料印製,成本大概三百至四百元一張。
巧遇肇事車輛及人物
半响,Carol回過神來、壓下恐懼,問:「阿Sir你影咗未?」警察回答:「影咗啦,得㗎啦。天氣熱,你返去屋企啦。」來回幾趟回答,Carol有感警察答非所問,沒有認真看待問題,故對警察態度轉冷並生戒心。其實Carol已非第一次報警,她回憶,這其實是她第四次報警。第一次是替同村居民報警以清理停泊在其樓下有一段日子的廢車;第二次是在本年七月十四日,Carol與友好在西貢敬民街舉辦社區放映《鏗鏘集》時被其他居民包圍;第三次是在本次事件稍早前的亦被貼街招;來到今趟則是第四次。異常湊巧的是,四次處理她的問題的都是同一位警察——警長麥富雄。
此時的Carol頭痛欲裂,對兩位警察的信任早已因失望而瓦解,故當她聽到警察著她回家時,她只覺煩厭。於是她忽視警察指令,改道到北港公園休息乘涼。她也解釋不了當刻的感受,只知道就是忽然有個念頭不要回家。同行的警察,麥富雄警長氣結:「你唔信任我?我已經第二日嚟幫你查呢件事!我無心調查嘅話,點解要陪你係咁熱嘅天氣行咁耐?」也不顧公園還有其他人在場休息,一直碎碎唸,勸Carol歸家。Carol無視警長的話,隨口問道公園的兩名男子,有沒有目睹是誰張貼這些招紙。二人支吾以對。Carol生疑,可正好此時她的電話響起,原來一位熱心的街坊得悉事件後翻查自家的閉路電視,剛好發現了肇事經過,繼而將有關影片傳送給她。根據閉路片段,有三名男子從一架車牌字頭為WE的車輛下車,隨後在北港四周張貼招紙。Carol讀畢訊息抬頭,心頭一顫,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短片上的車輛現正在自己的眼前!她看了看同在公園休息的兩名男子,想了想剛才二人支吾以對的態度,再看了看泊在一旁的WE車輛,電光石火間,Carol想到或者他們就是貼招紙的人,這讓Carol急得打斷旁邊還在嘮叨的警察:「我要求其他警察過嚟!」
兩位警察不解,Carol只好如實告知,剛剛收到街坊傳來信息,說是查到涉事車輛就是眼前這一架。警察要求她提供片段作證,可是她基於不信任的緣故拒絕了要求。兩位警察無奈,只好要求警局增援。Carol等不及,便撥了電話給何偉航(Stanley)。Stanley是Carol相熟的原居民友好,現為西貢鄉民的成員,正在西貢進行社區工作。Stanley接過電話後說盡快趕來。Carol說當時的她心急如焚,只知道不能放這架車輛離開,而還好她作了這個判斷,因為Stanley比後來增援的警察早到。「神嘅安排真係好奇妙,你點會諗到自己突然間話想去公園坐唔返屋企,就比你撞見嗰架搞你嘅車?」搬來西貢前曾任職傳道人的她接受記者訪問時也不忘作見證。儘管Stanley比增援警察早到,但還是趕不及在WE車輛被駛走前趕及,而在場的警察也只能將公園內疑似與張貼招紙有關的兩名男子留住。看著WE車輛被駛走而無能為力,硬撐了很久的Carol終於崩潰,情緒瞬間激動起來,與該兩名男子唇槍舌劍。
有關人物主動移除橫額
「可是今天(8月9日)到北港村,有關橫額已經移除掉了?」記者問。「是的,其實是那幾位懸掛橫額的男子後來主動將橫額移除。Stanley趕來的當日,與另一位作中間人的街坊一同協調,才最終讓他們主動移除。」Carol回答。「那他們是無條件將橫額移除嗎?有沒有說如果要移除,首先要你搬離北港?」由於Carol患有弱聽,故此記者需要多番提高聲量提問才讓Carol抓住問題。來回幾趟,Carol聳了聳肩:「應該沒有,因為是由Stanley和中間人與他們溝通,事後也沒有要求我去做甚麼,而當日他們就移除了橫額,所以應該就沒有甚麼條件。」她頓了頓:「不過值得一提的是,我問後來增援的警察若再遇到這種情況可以如何處理?佢答我:報警。」Carol再問如果再遇到被掛橫額,可否自行移除?該警察回答:「當然可以啦!如果佢走嚟喝你做咩移走佢嘅私人財產,咁你咪捉到邊個掛囉!」Carol恍然大悟,頻頻點頭稱是。
因為養狗而搬入西貢 與朱凱廸、司馬文無關
其實有關招紙、橫額內容離不開指控Carol是由朱凱廸、司馬文派來搗亂西貢的人,可她搬來西貢時還未認識二人。「咁點解你會搬嚟西貢嘅?」記者語音未落,Carol就毫不猶豫地回答:「因為Milky!」讓Carol決意搬至西貢的是已在去年因腦腫瘤離世的小狗Milky,由於過去居住的地方被鄰居投訴Milky太吵,於是八年前在領養Milky不久後,她就舉家搬遷至可養寵物的北港村屋。而她亦時常帶Milky在村內或西貢周圍散步,故此與周邊的街坊亦頗為熟絡。
可即使如此,也不免讓人好奇為何Carol居於西貢僅僅八年就頻頻參與西貢事務——從成立《關注西貢規劃陣線》到參選北港村居民代表,小狗Milky似乎與此沾不上邊。Carol反駁:「其實帶開Milky去散步,你好難發現唔到個變化。」就像西貢這幾年忽然多了牛隻走出西貢市中心人群聚集的地帶,又像西貢塞車問題忽然嚴重⋯⋯其實這一系列的「忽然」,背後指向的是被忽略了、未有人留意過的過程。
區內日常一夜摧毀 觸發參與西貢事務熱情
Carol說她發現的第一個「忽然」,是三年前西貢街市公園附近的露天餐廳忽然被控阻街。回憶當時,Carol說她那時帶著Milky,看見廿多名政府人員包圍一間小店,當下的她以為有甚麼大事發生:「好大陣象,我個陣以為係捉緊大賊!」好奇心驅使底下,她便問附近的店舖發生甚麼事,才知道原來政府剛修訂了阻街新例,而新例底下,西貢被列為阻街黑點,故此才有廿多名政府人員前來檢控露天店舖。Carol憤然,認為露天是西貢的特色,雖然有關店舖確實有需要改善的地方,但不應如此一刀切將西貢的特色砍掉。後來她追問下去,才知道區議會在有關條例生效後才舉辦座談會,也就是說,區內大部分商舖也是後知後覺得悉條例經已生效。「自此之後我就留意多咗。點解啲咁簡單嘅民生事務都搞到咁差?我再問落去,原來就連碼頭擺檔賣魷魚絲嘅婆婆啲貨物都被充公。千幾二千蚊對我哋嚟講未必係好多,但佢哋嚟講可能已經係好多㗎啦!」Carol越說越激氣。
反對興建丁屋 觸動村內權貴神經
可是這件事與北港似乎沒有甚麼太大關係?要如此勞施動眾張貼招紙與橫額,是不是之前還發生過甚麼?電光石火間,Carol想到:「可能同我2017年個陣反對自己村內一塊位於綠化帶嘅地興建丁屋有關。」熟悉規劃程序的Carol背誦如流:「呢塊地申請過一次,亦已經上訴過兩次。最後都係被城規會否決申請。」丁屋在市場有價有市,不少原居民透過有關政策將丁權賣給發展商從中獲利,也就是「套丁」。何以綠化帶不能動?因為綠化帶內有保育、美化用途。西貢之所以享有香港後花園之美譽,綠化帶何謂居功不少。
另外一次與村內權貴跟綠化帶的衝突是發現有位於綠化帶的土地被破壞。這也是發展商常見的伎倆,將綠化帶的土地「先破壞,後建設」,從而令其保育價值降低,令城規會不得不開綠燈讓發展商開發土地。提到城規會,Carol就說得起勁。她向記者說明村內許多問題諸如水浸,其實未必與天災沾得上邊,反而更多的是人禍問題。「嗰個地方出名經常水浸,明明仲新過我住緊嗰度,但仲臭過我嗰邊!」其實Carol不是唯一一個在村內發現問題,只是她是當中比較熟悉有關程序的人,遂為其他有意申訴的村民向城規會反映。
可是事件距今已有兩年,何以突然出現橫額?所謂冰封三尺非一日之寒,Carol與村內權貴自此事後結下樑子,該村原居民村代表駱秀明不斷向人表示Carol是在西貢搞事。後來在Carol參選該村居民代表後,北港村的街坊WhatsApp群組管理人把她遂出群組,指她先前搞規劃是虛偽,最後不過是想染指選舉。Carol無奈:「我都係參選前半年先知有居民代表呢樣嘢。」2003年,政府改革村代表選舉,將村代表劃分成「居民代表」與「原居民代表」,俗稱雙村長制。Carol笑言:「我最後係落選咗,不過都接觸到好多街坊。」被問到會否擔心再有同類事件發生,Carol臉色黯淡下來:「擔心㗎,最擔心係會因為咁而被逼離開西貢。」
翌日,Carol在其臉書專頁針對事件發表了回應:「他們以為只要我離開西貢,就無人敢揭發——官商鄉黑。」
事實上,Carol目前正在跟進一項南圍的規劃(《白沙灣分區計劃大綱核准圖》),當中牽涉綠化帶改劃為私人住宅用地的規劃申請。
區議員:反對暴力 西貢鄉民:做法屬「文革式批鬥」
針對此事,貢想分別致函區內兩位議員邱茂秀及吳仕福查詢他們對於是次事件之看法,二人回函說法一樣:「一直以來,本人都反對任何人士對他人作出任何形式的抹黑,並支持警方全力維護香港法治、嚴正執法,向各式暴力行為予以譴責。」
另一方面,Carol在8月17日巧遇西貢撲滅罪行委員會主席陳權軍,她向陳權軍主席查詢對此事的看法,陳回應指:「我自己都被人誹謗做二世祖。」
西貢一個於近月冒起,志在打破西貢權貴壟斷狀況的組織「西貢鄉民」則在其Facebook專頁批評村內有關人士之做法實屬白色恐怖及「文革式批鬥」。